第50章 西夏国殇（2）

    这一日，终于来到了中兴府城门前。只见城门肆开，人马川流不息；宽阔的护城河上无数货船往来如织，顺着水流汇入黄河。王妃所见与自己料想的两国大战后满目疮痍的景象大相径庭，心中略显安慰。

    进入城中以后，见那大街上屋宇鳞次栉比，绿瓦红墙之间无数商铺招牌迎风飘扬；叫卖声此起彼伏，来来往往的人们嬉笑喧闹着，热闹非凡；无数西域客商赶着马车，大捆大捆的往车上装载着骆驼毛毯、精美的丝绸、瓷器和各产地的茶叶等货品，这些货品将运往遥远的西域各国，而西域的客商们也带来了大量各国当地琳琅满目的特产。

    徒步走在街道上，哈布日无比兴奋，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如此这样自由自在地穿行在大街上，看见新奇的玩意都忍不住好奇地上前去摆弄一番，拨浪鼓也兴奋得前奔后窜。而古尔王妃却已是归心似箭，恨不得立刻回到家中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高堂双亲。

    尽管一晃过了十几年，街道的样貌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但古尔王妃还是凭着记忆穿街过巷领着众人来到了自家宅院前。

    可已然时过境迁，自家的宅院已不再是原先的模样，原本高挂在门房之上的“赵府”匾额已不知所踪。只见院门大开，不时有人出入，却没有一人相识，古尔王妃心里咯噔一下，不祥的预感立刻涌上心头。

    王妃忐忑不安地急忙走进自家宅院，众人也尾随走了进来。却见原本清雅幽静的院落里，此时到处堆放着杂物、挂晒着衣被，一派杂乱无章的景象；几个小孩子满院子奔跑嬉闹，父母所居的正房和自己原来居住的厢房都有人进进出出。

    古尔王妃不见父母踪影，心里愈发慌乱，三步并作两步疾行到正房门口。向屋内望去，仍不见父母身影，却只见一位陌生的中年妇人坐在床边整理着衣物。

    王妃犹豫了一下，用大夏语向那妇人问道：“劳问姐姐，可知赵员外现在何处？”哪知这位妇人听到后，转过头来，却是一脸茫然，呆愣半晌，站起身，向王妃迎了过来，用中原话问道：“夫人有何贵干？”

    古尔王妃只好用中原话又问了一遍，那妇人仍是一脸困惑：“小女子实在不知夫人说的是哪位赵员外？”王妃煞是失望，转头看看自己原来居住的西厢房里也尽是陌生面孔，只得说道：“小女子前来拜访一位多年前的故人，或许已经搬走了。敢问姐姐在此居住多久了？”

    那妇人答道：“小女子乃中原江南人氏，随丈夫来此地做些小本生意，已经在此处居住有七八年了。”古尔王妃见多问无益，只得道谢退出。

    众人将院落里转了个遍，王妃仍是无一人相识，大家只得出了庭院。古尔王妃仍不死心，顺着门前街道一家一家查看，想找找还有没有认识的老街坊。但王妃原本就是大家闺秀，从小就深居简出，本就不认识几位街坊，如今又过了十几年，转悠了半天仍是一无所获。

    祝忠涵见状，怕古尔王妃太着急，于是走到古尔王妃身边说道：“夫人，可否先行安顿下来，再从长计议找寻令尊令堂大人？”王妃已然是失魂落魄，略一思忖，点了点头。祝忠涵寻了一家“如意楼”客栈，将众人安排妥当，为王妃母子各自选了一间上好的客房。

    古尔王妃先按约将车费交给了车夫，打发他回了燕京，又把三名婢女叫到身边：“汝三人跟随吾等身边，十余年未曾回家乡探望，今日可就此别过。汝等取些金银，即刻可返回漠北草原与家人团聚。只是勿要将长春观内之事说与他人。”听到此话，三位婢女噗通一声竟跪在了王妃面前：“殿下，大汗命我等服侍殿下，至死不敢违命。且十余年来，我等已视殿下与灵儿如同亲人，怎舍得离去，恳求殿下收留我等服侍殿下与灵儿至终老。”其实三位婢女执意留下还有另一层原因，只因三人对所有不为人知的秘密一清二楚，如果回到漠北草原家乡，一旦被窝阔台和耶律楚材等人知道，极有可能连家族都会被满门抄斩。

    王妃见三人留意坚决，只好答应：“三位姐姐快快请起，既然如此，从今往后，我等应以姊妹相称。此中兴府乃我故乡，平日里我等可在此做些小本生意维持生计，就劳烦三位姐姐与我母子二人一起相依为命吧。”

    三位婢女感激涕零，王妃想想婢女们留下也是好事，自己毕竟原来贵为大夏王妃，如若抛头露面多有不便，有三位姐姐在身边，行事要方便的多。

    古尔王妃又琢磨了一阵，把哈布日叫了过来，告诉他准备一下，好一道去祭拜一位先人。几人简单洗漱了一下，换了干净素衣，走到祝忠涵的客房门前敲门。

    祝忠涵打开房门，见是王妃等人，急忙将众人让了进来，问道：“夫人这是要出门？”王妃回道：“正是，小女子多年未回故乡，准备带犬子去那街巷转转，特来与恩公知会一声。”祝忠涵急忙拱手：“夫人折煞小人了，今后休要再提恩公二字，如若夫人不嫌弃，小人可否攀个贵枝，认夫人作姐姐如何？”王妃略一沉吟，脸上绽开一丝笑容：“承蒙恩公一路照顾我等，小女子感激涕零，就依恩公，日后我等二人以姊弟相称。”

    祝忠涵开心地笑了起来，双手扶着哈布日的肩膀：“灵儿，吾虽比汝只年长得七八岁，然日后我二人即是甥舅也！”哈布日也开心地双手一抱拳，爽快的叫了一声：“舅父！”祝忠涵笑得更开心了：“灵儿，在下说笑了，若私下方便之时，我二人仍可以兄弟相称！”。

    祝忠涵又回过头来向王妃问道：“姐姐，可需小弟陪同？”王妃回道：“贤弟不必了，姐姐自小在中兴府长大，于各处是轻车熟路，我等去去就回。”

    祝忠涵点点头：“也好，鄙弟见这中兴府各国商贾云集，实乃是做生意的好地方，意欲去打探一下行情，如若合适，且先留在这中兴府试试生意。”王妃点点头：“如此甚好，待我等回转来再叙。”

    祝忠涵瞥见哈布日腰间挂的宝剑，对哈布日说道：“这蒙古律法禁止平民携带兵刃，路上防身倒也罢了，此中兴府内随处皆是蒙古官兵，灵儿可将宝剑暂存于我处，免得出门惹了事端。”哈布日点点头，将宝剑交给了祝忠涵。

    古尔王妃等人出了如意楼客栈，来到大街上买了些祭品，就一路步行到了大夏皇宫。此时的大夏皇宫已被蒙古的官署衙门征用，外面有蒙古兵把守，大门口进进出出着一些蒙古文武官员。

    古尔王妃木然的看着这金碧辉煌、曾经的大夏国皇宫，眼前浮现出自己的夫君李哯等皇室宗亲被蒙古军兵屠杀惨死的场景，而且自己的亲身父母去向不明、生死未卜，不禁潸然泪下。

    王妃心绪略微平定一些后，吩咐婢女和哈布日面对皇宫，拿出备好的祭品摆好，点燃了三支香烛，行罢跪拜大礼，又将一刀刀的纸钱烧了起来，算是隔空祭拜后主李哯。

    母亲虽然没说祭拜的是哪一位，但是听过自己的母亲和父亲争吵的内容，哈布日心里已经猜出了八九分，于是也没有多言，只是帮着母亲摆放祭品，烧着纸钱。

    正在此时，几个挎着腰刀的蒙古军兵从皇宫门前走了过来。原来，这边点燃的烟火引起了值守的军兵注意，几名军兵大声呵斥着，拔出弯刀走过来意欲驱赶。三位婢女急忙迎了上去，塞了些碎银子给这几位军兵，用蒙古语解释说夫人曾有家人在早些年攻打中兴府的时候战死了，因思念心切，特地从漠北草原远道而来祭拜亲人，请军兵行个方便。

    几名军兵接了银子，听到乡音，态度缓和下来，但是看着古尔王妃和哈布日的穿着、气质不似蒙古人家，于是好奇的用蒙古语询问戴着黑色面纱、眼中流泪的王妃家人是哪一位。王妃听不懂蒙古语，一时惶然不知如何应对；而一旁的哈布日听得懂几句蒙古语，唯恐母亲受了屈辱，站起身来，握紧双拳狠狠盯着几名军兵，拨浪鼓看到几名官兵来者不善，也示威似的发出低沉的吼声。

    这几名军兵开始有些狐疑，见王妃母子半晌不发一言，于是将已插进刀鞘的弯刀又拔了出来，厉声喝问王妃母子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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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目疮痍 ：成语，出自《北征》：“乾坤含疮痍，忧虞何时毕？”意思是比喻眼前看到的都是灾祸的景象。

    大相径庭：成语，出自《庄子逍遥游》。径：小路；庭：院子；径庭：悬殊，偏激。比喻相差很远，大不相同。

    鳞次栉（zhi）比：成语，出自《诗经周颂良耜》。意思是像鱼鳞和梳子齿那样有次序地排列着，多用来形容房屋或船只等排列得很密很整齐。

    琳琅满目：琳琅：精美的玉石，意思是满眼都是美玉，形容各种美好的东西很多（多指书籍或工艺品）。

    归心似箭：成语，出自《好俅传》。意思是想回家的心情像射出的箭一样快，形容回家心切。

    正房：传统合院建筑中，位置在正面的房间，通常坐北朝南，一般为一家之主居住的房间。

    员外：原指正员以外的官员，后多指有一定经济实力的豪绅、地主等。

    大家闺秀：旧指出身于世家大族的女子。

    深居简出：成语，出自唐韩愈《送浮屠文畅师序》，原指野兽藏在深密的地方，很少出现。后指平日在家里，很少出门。

    令尊：是称对方父亲的敬词。

    令堂：指对别人母亲的尊称，敬辞。

    甥舅：指外甥和舅舅，亦指女婿和岳父。泛指外戚。

    衙门：旧时称官署为衙门，即政权机构的办事场所。其实衙门是由“牙门”转化而来的。衙门的别称是六扇门。猛兽的利牙，古时常用来象征武力。“牙门”系古代军事用语，是军旅营门的别称。当时战事频繁，王者打天下，守江山，完全凭借武力，因此特别器重军事将领。军事长官们以此为荣，往往将猛兽的爪、牙置于办公处。后来嫌麻烦，就在军营门外以木头刻画成大型兽牙作饰，营中还出现了旗杆端饰有兽牙、边缘剪裁成齿形的牙旗。于是，营门也被形象地称作“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