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梦魇
江凉玉的出身于剑道世家,自小便展露出比平常孩子望尘莫及的剑道天赋。
也因此受到家族着重栽培,给予他远大期望。相比家族其他孩子,江凉玉受到的教育更为严苛,在同龄孩子都在玩时,他天未亮便提起半身高的剑在院子里练基本功。
因为族中长辈告诉他,他与平常孩子不同,他生来就是背负一族希望的。
他要加倍努力才是。
可他不爱遵守教条守则规规矩矩练习功法,他爱在人们的赞誉中探索更为惊艳的剑招。
那时,他以为众人的赞赏是共鸣。
但渐渐地,没人在意他对剑招精益求精的执念,更在意他对刻板功法的掌握。
当他一整天都在原有功法基础上,摸索更加滴水不漏的剑招,从而忽视了功课时,他遭到长辈们的斥责。
呵斥他自视清高,眼高手低,功法都没熟透,就妄想挑刺先人的经验,违逆天理。
长辈们面色惶惶:“你若一直这般固执己见,家族何时可振兴!”
剑“哐”的落在地上。
那是他第一次对手中的剑感到陌生。
没有共鸣。
江凉玉这才明白。
他是众星捧月的,也是孤独的。
他爱另辟蹊径,却又无人了解。
……
于是,他固步自封。
自那之后,他更像个傀儡,一板一眼地复制着功法上的招式,听着人们的赞赏似乎都与以往一样。
什么变了,什么又没变。
他父母自小不在他左右,远在边境守护国土。他在不练剑时会常常遐想若他若是寻常孩子,父母在身旁,一起共度点点滴滴,该有多幸福。
又是一年春,那天院墙上突然出现个陌生男人。
他问男人是谁。
男人不答,攥着一根临时折下的树枝飞下墙朝他袭来。
他提剑迎战。
不出几式被挑飞了剑。
他又问男人是谁。
男人道,我是你父亲。
他愣在原地。
这时前院传来消息,他那镇守边境的父母归来了。
他沉默不语,不知以什么姿势面对他们。
母亲冲进院内抱住了他,风尘仆仆的气息掩盖不了她的温暖,胜似千言万语。
自那天起,他好像又活过来了。
父亲亲自给他传授剑术,母亲也会一旁指点一二。
偌大的院子不再只有他一人。
待他练累了。母亲会将绵香的糕点塞进他嘴里,看着他笑。岁月慢慢流淌,他由衷地希望时间定格在那一刻。
父亲在他施展出一式自创的惊艳剑招后大声拍好,直言他的剑有了灵魂。夸他将来定是名震一方的剑道大能。
这让他沉寂的心再次跃动起来。
他开始认清练剑的本意,悦纳自己。
当长辈们再来指责他研究剑招耽误了功课,父亲会直言不讳怼回去,这家族谁要继承谁继承,莫要捆绑他儿子。
父亲立下屡屡战功,在族中地位显赫,长辈们表面闭了嘴,眼里却透着恨铁不成钢。
但事实证明,父亲是对的。
他的剑招在不断打磨中越发精进,无懈可击。
父母陪伴的日子,他像在云端活着,做回了自己。但他也会在深夜睡不着,怕一睁眼父母再度离开他。
似乎是照应了他的梦境,好景不长,边境传来密信告急,父母披上战袍,匆匆奔赴战场。
他们临走前将挚爱的剑留给他,希望他恪守本心,莫为世俗眼光困扰。
他接过那柄奉虚名剑,问他们什么时候归来。
他们不答,只是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就远赴沙场。
再度听见他们的讯息,是他们的死讯。
家族藏着掖着,还是被他知道了。
那日他人消失了,婢女只在他房中寻见一封信,信里写道他走了,勿挂念。
这一室小院再也束缚不住少年。
自此,他步入红尘,遇见伯乐,拜入师门,一心向道。
他惊人的天赋加之后天刻苦的磨练,终于功成名就时,他再次陷入迷茫。
他自认恪守本心,不负父母期望。
但往往梦回午夜,父母陪伴的点点滴滴就会浮上心头令他彻夜难眠,仿佛变成了一种执念,慢慢演化成挥之不去的梦魇夜夜折磨他。
一闭眼,往昔种种浮现,他与父亲在树下练剑,母亲会煮一壶茶静候他们,温柔的笑似远山的薄雾,朦朦胧胧。
突然间,场景崩塌,父母的身影支离破碎,变成了血雾他眼前炸开。
他被地底喷射出的岩浆吞没,窒息感涌上心头,无力挣扎。
默地,他在被炙热包围中感受到一抹冰凉的触觉,他惊醒,睁眼。
迎面对上金福兮变幻莫测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