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安城高中。
临近毕业，一群高中生围坐在一起讨论未来。
“现在恢复高考了，我家里让我考大学。”
“我也想继续考大学，但我没有这个成绩，家里也不支持，可出来工作，家里也同样安排不了。”说完，长长地叹了口气，语带羡慕地看向宋紫燕，“还是你好，家里老小，不管是继续考大学，还是出来工作，你爸都能帮你安排好。”
另外一个同学也问“紫燕，你是想继续考大学，还是直接出来工作”
宋紫燕斜靠在墙壁上，不紧不慢地回道“我对读书没兴趣，应该会出来工作。”
同学“那你得要抓紧了，最近不少知青都在闹着回城，我表姐也是回城的知青，我二姨的工作本来是要给表妹的，结果被表姐给闹走了，我听说你也有一个姐姐也是下乡知青，说不准她也想回城。现在工作很难找，你既然不想继续考大学，得要赶紧把工作给弄到手。”
宋紫燕毫不在意，“就我那个二姐，她也配跟我抢工作你也太瞧得起她了。”
在她的印象里，宋青燕就是个软蛋。
什么都不敢争，什么也不敢抢。
当然了，即使敢争敢抢，也得看她爸给不给这个机会。
中午放学，宋紫燕跟往常一样回家吃饭。
走进院子里，看到颗小石子，她习惯性地抬脚就去踢。
正要踢出去的时候，看到万玉芳在打扫东屋，宋紫燕的眉头微拧了下，上前询问万玉芳“妈，好端端的怎么打扫起东屋了姐姐一家子要住进去早上也没听我爸提起这事呀。”
万玉芳没回答，只微蹙着眉头说宋紫燕“忘记昨天你爸的话了你不是只有爱燕一个姐姐，等青燕回来了，你又该叫她什么”
宋紫燕眉宇间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追问道“妈，你跟爸最近怎么老是提到二姐难道她要回来了”
万玉芳点点头，“早上你爸已经发了电报给你二姐，依照你二姐的性子，晚上应该就会到了。”
宋紫燕不可置信地指着东屋，“所以，你收拾东屋是给二姐住的”
万玉芳“还有你二姐夫，他也会跟着一起回城。”
宋紫燕顿时一副见鬼的模样。
在这个家，宋青燕就是小透明，完全不受任何的偏宠偏爱。
突然说要把家里最好的房间给她住，宋紫燕忍不住怀疑她妈是不是理解错了她爸原本的意思。
宋保旺出去置办东西了。
他一回来，宋紫燕就急切地向他求证，“爸，听我妈说，二姐要回来了”
宋保旺“嗯，应该晚上就会到。”
宋紫燕再问“妈收拾出来的东屋也是给二姐住的”
宋保旺听出宋紫燕话里的不甘。
他抬头瞥了眼，反问道“怎么，不行吗”
宋紫燕笑了笑，“怎么会不行我只是想着大姐一直想搬到东屋里住，等她知道东屋要给二姐住，大姐兴许会不高兴。”
宋保旺拉下脸，“这个家是她当家吗我还得看她高兴不高兴”
宋紫燕奉承，“这个家当然是您当家，我们都听您的，即使大姐不高兴，她也得笑着接受您的安排。”
宋保旺“这还差不多。”
宋紫燕低头看了眼宋保旺买来的东西。
零零碎碎一大堆。
有鸡鸭鱼肉，更有崭新的生活用品，好比热水瓶、毛巾、牙刷等东西。
除了吃的，这些平时会用到的都是双人份。
可当年她大姐带着大姐夫在家里住的时候，她爸也没这样殷勤。
看来，她家的风向真的要变了。
同时，宋紫燕也想到了早上时候她同学说得话。
如果不抓紧点，她的工作可就要被抢走了。
宋紫燕的双眼眯了眯。
吃完午饭，宋紫燕没回学校，她特意绕道去了宋爱燕的工作单位。
宋爱燕在火柴厂当工人。
这个工作还是宋保旺为了不让宋爱燕下乡，让万玉芳提早退休给她的。
宋爱燕慢条斯理地从厂子里出来。
她困顿地打了哈欠，问宋紫燕“什么事呀，我正午睡呢。”
宋紫燕上下打量了眼宋爱燕，“姐姐，你怎么还有心思睡觉呀，二姐要回来了”
宋爱燕不在意地“哦”了一声，“回来就回来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宋紫燕“是不用大惊小怪，但爸妈正在家里忙碌地收拾东屋呢。当然了，收拾出来的东屋不是给你跟姐夫，还有小杰住的，那是给二姐、二姐夫住的，爸还给他们夫妻买了不少东西，像热水瓶、毛巾、牙刷这些东西，当年你带姐夫回家里住的时候，爸可没这么殷勤。”
宋爱燕瞬间就精神了。
她急切地追问道“这是真的”
宋紫燕“骗你干什么我刚从家里过来呢，想着你应该不知道，所以特意过来跟你说一声，省得你说了什么话，惹得爸不高兴。”说着，还轻叹了口气，“我一直以为东屋是给你跟姐夫，还有小杰住的，没有想到却给了二姐，当时我也这样问咱爸的，结果咱爸发了好大一顿火，说这个家是他当家，东屋给谁住，由他说了算。”
宋爱燕不高兴地紧抿双唇，“爸怎么这样怎么突然对老二这么上心”
宋紫燕摊摊手，“谁知道呢。”
随后又一脸歉意地对宋爱燕说道“对了，姐姐，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了。妈说了，我叫你姐姐，等二姐回来了，我又该叫她什么，反正就是不允许我再这么亲密地叫你姐姐。”
宋爱燕愤怒地紧咬牙根，“凭什么老二回来了，连你对我的称呼都要改”
宋紫燕猜测，“可能是担心二姐听见了，她心里会不高兴吧。不过你放心，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关系最好的姐姐，不会因为二姐回来就改变的。”
但宋紫燕的话并没有成功安慰到宋爱燕。
她铁青着脸，抬脚就要往家里走，打算跟家里好好闹一场。
宋紫燕拦住了宋爱燕，“姐姐，你可千万别跟家里闹一旦闹开了，你就会更加把爸妈推到二姐那里去的。”
宋爱燕红着眼眶说道“可我不闹，这家里还有我的位置吗”
宋紫燕跟宋爱燕分析，“二姐不是在江城跟二姐夫结婚了吗这次回来，二姐夫也会跟着回来，这说明他们夫妻没有离婚，这没有离婚的知青是不能回城落户的，这不落户，二姐她迟早要回江城去。”
宋爱燕皱眉，“你这话是没错，可如果老二回来之后，她觉得还是城里好，铁了心要跟她男人离婚留在城里呢”
宋紫燕“现在知青回城想要落户，不是都要先去知青办开个落户证明吗我听说，有些知青是开不出来的。当然了，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我也只是听我同学这么说的，但我记得姐姐你有个同学好像就在知青办做事，你可以去问问你同学，为什么有些知青的落户证明开不出来。”
宋爱燕听后，慢慢有了明确思路，“你说得对，我现在不应该闹起来，我先看看情况再说，如果老二真的不想回去，到时候我再去找我的同学去问问有关知青落户的具体情况。”
宋紫燕“姐姐，这就对了。”
六年前，宋青燕下乡来江城的时候是冬天。
冬天的安城、江城都非常冷。
宋青燕坐火车的时候，恨不得跟大家挤在一起。
可这次回城是夏天。
虽然是初夏，但车厢里又闷又热，空气流淌着各种难闻的味道，有不讲素质的，还把自己的鞋子给脱了，更加加重车厢内的味道。
宋青燕难受得不行。
脸色惨白惨白的。
顾志勇拿着行军壶给宋青燕喂水。
宋青燕喝了一口，惊讶道“怎么凉丝丝的你往里面放了薄荷”
顾志勇“嗯，虽然我没有坐过火车，但我听人说，坐夏天的火车容易不舒服，我就在水壶里放了几片薄荷叶。”同时也从口袋里掏出小小的清凉油，分别在宋青燕的太阳穴、耳后都给涂抹上。
未完，还让宋青燕捧着清凉油闻了几下。
宋青燕顿时觉得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脸色也逐渐恢复。
坐在宋青燕夫妻对面的老大娘，她也跟宋青燕一样，不太适应坐夏天的火车，脸色比刚才的宋青燕还要白，几次捂嘴弯腰，好似要吐的样子。
她的身边也没亲友陪同。
宋青燕就把顾志勇给她缝制的呕吐袋递给老大娘，“大娘，你吐这布袋子里。”
一接过布袋子，老大娘就哗啦啦吐了起来。
呕吐物都是很难闻的。
不过还好，顾志勇在呕吐袋里放了草木灰，没有多少味道散出来。
老大娘吐完之后，顾志勇拿走呕吐袋去处理。
宋青燕分别在老大娘的太阳穴、耳后都涂抹上清凉油，也让老大娘捧着清凉油闻。
“老大娘，您觉得怎么样”宋青燕问。
老大娘轻舒了口气，“好多了。”
顾志勇处理好呕吐袋，顺便也向列车员要了杯水。
水杯里放了几片从老家带来的薄荷叶。
老大娘喝了几口，顿时觉得从内到外都凉丝丝的，也算是彻底缓了过来。
“你们小两口真是好人如果没有遇上你们，我估计都没这命到安城了。”
老大娘一脸感叹。
宋青燕“您严重了。”
这宋青燕夫妻都是属于话不多的那种，可这位老大娘却非常热情。
身体恢复后，老大娘一直拉着宋青燕说话，“本来我儿子打算来老家接我的，可他的媳妇刚生完孩子，哪里能离得开人我也不是第一次来安城，直接就自己坐火车过来，可没想到夏天的火车是这么难熬的，也幸亏遇见了你们夫妻俩，等到了安城，我得让我儿子好好谢谢你们。”
宋青燕婉拒，“我们也没做什么。”
顾志勇也说“换做是别人，也不会不管的。”
老大娘却执意要感谢。
最终，实在拗不过老大娘，宋青燕夫妻只好告诉她，他们的名字。
老大娘还想追问，他们住哪里，这个时候火车到站了。
车厢里的旅客们纷纷下车。
宋青燕问老大娘“您有跟您儿子说，您几点坐火车到安城吗”
老大娘“说了，我儿子也说会来火车站接我。”
环顾了下四周，很快找到了来火车站接她的儿子，“喏，我儿子就在那里。”
回头一看，宋青燕夫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老大娘的儿子走过来，“娘，您在找什么呢”
老大娘跟自己儿子说了，她坐车不舒服，幸亏有对小夫妻一路照顾她，“可惜不知道他们住哪里，不然可以上门好好感谢下他们。”
老大娘的儿子“虽然安城不小，但有缘的话，将来兴许还会再碰上。”
老大娘叮嘱，“他们是照顾过我的大好人，哪天真遇到了，你可得好好感谢他们，不然你老娘可不会像现在这样，还能好好地站在你面前。”
老大娘的儿子“娘，您放心，我记下了。”
宋青燕夫妻出站后，坐上回家的公交，颠簸了二十来分钟，终于到家了。
这个时候，天已经完全黑透，路上都没什么人。
寂静的小巷，更是落针可闻。
在进到院子里之前，宋青燕问顾志勇，“你紧张吗”
顾志勇“紧张倒是没有，就是有点兴奋。”
宋青燕“我也是，我们终于回城了，可想要留下来扎根，这才刚开始。不过，我相信我们肯定可以办到的。”
深吸了一口气，领着顾志勇一起踏进院子里。
“爸，妈，我带志勇回来看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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