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终章
他对孟阮的富裕是早有耳闻的,在宣帝掌权时就被皇后认为义女,手底下握着不知道多少富得流油的官店,更别说她背靠江南富商许家,她的身家不超百万赵祁是不信的。
可是现在,原本该风光无限的孟大小姐,身上穿着单薄的旧衣,本该满头珠翠的头上不过一支素钗,这可怜兮兮的模样让他不得不相信这里真的就是孟阮的全部身家了。
“你这真是真是”
他的手无意识的指着孟阮,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他可以嘲笑宁渠为了孟阮甘愿赴死,也可以嘲笑孟阮妇人之仁。
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两个人让他看到了前所未有的东西,愿意为了对方付出自己的一切。
“为一个将你抛弃的男人做到如此,值得吗?他也许都未必会领情,你还如此年轻貌美,留着这些钱,此后一生岂不逍遥快活?”
他终于是忍不住问出了自己的心里话,自小便经历了尔虞我诈的他,不想相信这世间还有如此干净纯粹的感情。
孟阮抬头,平静的扫了一眼那个木匣子,“君心如明月,不惜生死同,太子殿下,臣妇只求您饶他一命,虽贫苦余生,也会对您感恩戴德的。”
听到她这话,赵祁知道宁渠默默在背后做的那些事,原来根本就没有逃过这个女人的眼睛呢,所以她才会如此不计后果的要赎宁渠一命。
赵祁嘲笑不出来了,突然竟然有点羡慕宁渠那混蛋,竟然能娶到这样的好的女子为妻。
“好一个君心如明月,不惜生死同,孤今日本打算让你劝劝明珠的,现在看来在你们夫妻面前,孤的确甘拜下风。”
他苦笑的摇摇头,缓缓踱步到案几旁,提笔写了一张纸条。
“你把东西拿回去吧,宁渠之死,大势所趋,恕孤也不能轻易更改。”
赵祁把那沉甸甸的匣子又给孟阮递了回去,本以为她会再要死要活的哀求一番,却发现这女人意外的平静,没有哭也没有闹。
只是那双眼睛里的希冀渐渐的黯淡了下去,起身时赵祁才发现她竟然都已经身怀有孕了,这无疑将是宁渠的遗腹子,也是好一番唏嘘感叹,只怕要是没这孩子,这女人能追随宁渠而去吧?
终于是对着孟阮的背影说道:“你就安心把孩子生下来,好好活下去,也算是全了那个人的心愿。”
出宫的马车上,孟阮打开那个被完璧归赵的匣子,上面果然静静的躺着一张纸条,看着上面的内容,压抑许久的她终于痛哭出声。
年关将至,朝堂上也陆陆续续的发生了不少大事,在举朝同庆太子终于要娶妻的时候,无人注意的阴森天牢大门徐徐打开,身披镣铐的宁渠被重重护卫押送出来,前往刑场处斩。
站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他忍不住扫了一眼天牢门口送别的宁家众人,却唯独没有那道单薄的身影。
连她的最后一眼也看不到了吗?不过这样也好,彻底的忘了他这个人,就是对她最好的安排。
“你放心,阿阮腹中的孩子毕竟是宁家血脉,宁家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他们的——”
宁霆上前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失去爵位的他如今也不过是一个将要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老头而已,只不过他戎马半生,也早就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不必了父亲,不要再去打扰她了,往后宁家的是是非非都与她无关了。”
留下这么一句话,宁渠平静的登上了囚车。
风雪越下越大了,街上的行人匆匆,闭目养神的宁渠却突然听到了幽幽铃鸣,前方一行车队正在相向而行,显然是要出城。
落雪纷纷,简陋的囚车和装饰华美的马车错身而过,像一场无声的邂逅,也如再不相交的命运。
在那辆马车彻底消失之后,一直强制压抑着自己情绪的宁渠终于缓缓松开了袖子里紧握的双拳,肩膀微微颤抖,无人知道他为何泣不成声。
四年后。
冬去春来,珉州府一处雅致的院子里,一个粉雕玉琢的奶娃娃正一板一眼的挥舞着一把打磨光滑的木剑,对着木桩劈砍。
只是到底人小,一个不慎便摔倒在地,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正在屋内整理账本的荷月急匆匆跑出来将人抱起,心疼道:“哎呀我的小公子,怎么还在练呢,常宁将军又不在,稍微偷偷懒也不会有人知道的啦。”
不料对于她的放水行为小男孩却是大为鄙视,噘嘴不满道:“不行,先生说了下次回来要抽查我剑术学得怎么样的。
先生那样武艺高强的大英雄,好不容易才答应收我为弟子,我可不能丢他的脸!”
听着他口中一口一个大英雄,荷月头疼不已,但那人的确是这些年来威震边境的枭雄。
她们来到这偏远的珉州已经三年了,起初这里还因为毗邻北虏常常受到异族侵扰,朝廷鞭长莫及,后来突然冒出一个男人,人称常宁将军。
脸上戴着面具,手持一杆银枪,将常年流窜在边境的流匪和异族人收拾得服服帖帖,连圣上都大为赞赏,封他为珉州宣抚使,倚重有加。
前不久听说只率数千轻骑便直捣瓦剌王庭,俘杀威胁大虞边境的瓦剌皇族无数,算算日子也该凯旋了,所以近日城中都洋溢着欢快的气息。
“弈儿,到母亲这来。”
小男孩听到这温柔的声音,连忙破涕为笑,奔向明间里走出来的一个美貌妇人。
曦光之下,女子一身荷色描金衣裙,头簪珠玉,脸着淡妆,却温婉不失华贵,糅合了这个年纪的女子该有的所有美好。
蹲下给孩子擦汗的动作都像极了一幅美人图,亦清纯,亦妩媚。
正是如今许氏商行的东家孟阮,如今的她不仅身为一个孩子的母亲,更是朝廷亲封的云安郡主,以嘉奖她打通了江南和北地的商道。
在许家的数年坚持之下,将荒凉的珉州发展成了商流来往不绝的富庶之都。
许家商行在她的手上更是越发壮大,成了大虞首屈一指的皇商,每年为国库贡献数不清的赋税,朝野称颂。
“你对那个人的话还真是言听计从啊,都说了不要随意到军营里去。”
孟阮故意板着脸轻敲儿子的额头,这些年来那个人对她的奕儿还真是爱护有加,不仅亲授他诗书礼义,每次出征回来还都是第一时间往这跑,让这小家伙和他都比和自己亲。
“奕儿,你娘亲又吃我们的醋了?”
正教训着儿子呢,门外就大步跨进来一个男子,龙行虎步,器宇轩昂,除了那张遮挡在面具之下的脸,完全能想象得到是个气质不凡的大将军。
不过他此时把手里的长剑一放,就扛起朝自己本来的小屁孩骑在肩膀上玩的不亦乐乎。
折秋看着这酷似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景象,憋着笑把还是一脸愣头青的荷月拉走了。
孟阮坐在枣花树下,笑着看一大一小两人玩累了躺在锦垫上小憩。
她走过去将披风盖在睡着的孩子身上,要起身时手腕却被男人握住,硬拉着她躺倒在自己宽阔的胸膛上。
孟阮嗔怒的挣扎了一下,锤他,“常宁将军做什么呢,妾身可是有夫君的人。”
男人听着那故意加重的夫君二字咬牙切齿,面具后的眸子闪着幽光,沉声道:“就当他死了吧,如今边境已然大安,圣上封我常宁侯,不日就将归朝,你们母子随我进京。”
孟阮轻轻靠在他令人安稳的怀里,满足的闭上眼睛喃喃道:“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吗?”
宁渠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郑重的承诺:“嗯,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守卿余生,岁岁常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