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考虑
不愧是年纪轻轻就浸淫朝堂的宁世子,一番话谦卑又不失担当,让愧疚的许母也好受了许多。
互相寒暄了几句,许母对这个出身显贵的女婿印象渐渐改观了,之前还以为他是个自持身份的权门世子,这一番相处下来,看他进退有据,谈吐不凡,可见是个极有教养的青年才俊。
更重要的是他的能为自己女儿做到这个地步,庄云娘如今所求的不过就是女儿能过得好,其他的她这个十六年来没有尽过半点母亲责任的人又哪里有立场苛求别人呢?
母女俩从厢房出来,庄云娘拍了拍孟阮搀扶她的手,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如今正式见到宁世子,可知传言并不可信,阮阮,你们两个年纪尚轻,有时候不妨给别人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这是她第一次以母亲的身份劝告孟阮,她看得出来,之前孟阮和宁渠之间肯定出了问题,这几日她丝毫没有提过返回京城的事,反倒追问她江南如何。
她虽然很想就这样带着好不容易寻回的女儿回到许家,但如果两个孩子之间尚有情分,她就不希望女儿做下冲动的事。
孟阮讶然,她没想到母亲把她的想法全看透了,其实她有想过这次出来就不回去了,请许家出面和淮阳侯府了结这桩不相配的婚事,她自此长居江南在父母膝下就够了。
可是宁渠追到这里打乱了她的计划,现在她的心很乱,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抉择,她和宁渠之间,真的还可以重新开始吗?
“好好想想吧,你是个稳重的孩子,阿娘相信你。”
庄云娘再次拍了拍她的手,有些坎儿,只能她自己去跨。
屋内的宁渠正在听部下汇报这次的匪患,眉宇间越来越凝重,他原本以为只是当地小小的流匪,现在随着宁家探子带来的消息越来越多,好像事情并没有这样简单。
“你是说,那个匪首曾和流蹿通州的乱党有关?”
吴将军点点头,数年前在宁家的辖军之地通州曾出现过一股势力不小的乱党,被宁渠大力围剿过,当时动静之大,连朝廷都为之震动。
“而且这群人胆大包天,竟敢和当地朝廷命官勾结,这样的事竟然都瞒得严严实实的,京城一点风声都没有,很难保证朝中没有人护着。”
“呵,只怕没这么简单”
宁渠盯着手里那份名单,上面和这流匪勾结的官员,他认出好几个可都是三皇子的爪牙。
宁家虽然在夺嫡中明哲保身,但不意味着任人宰割,生处乱局,谁又能保证完全的置身事外。
“宁家督辰州、通州两地的朝廷驻军,如果这两地生乱,肯定最先被波及。”
宁渠的脸上难得的显露出懊恼,这两年他身处庙堂,当着风光无限的京卫指挥使,倒是失去了枕戈待旦的敏锐。
淮阳侯府作为大虞分管兵权的掣肘之一,如果根基被腐蚀了,则国祚危矣。
“我过去倒是疏忽了,你现在持我令牌去军中寻古将军,命他暗查军中最近两年新任的将领,尤其是和朝中有牵扯的务必严查”
厢房中的谈话持续了一下午,宁渠又撑着身体写了数封密令,让景明分发出去。
孟阮担心他的伤口,下厨做了晚膳送到房中,就见他正在对着案几上的长剑发呆。
这样严肃的宁渠在孟阮的眼里是陌生的,但她知道这个人不只是自己的丈夫,他还是宁氏一族的希望,是战场上保家卫国的将军。
她只是一个囿于内宅的女人,她的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他们之间的那些儿女情长,所以她上辈子将这些事视为天,并试图让宁渠最在乎的事情只有她,大约也很让他厌烦吧。
一下午她想了很多,想明白了他们上辈子悲剧的根源其实不在别人,而在于身份和思想的差距。
宁渠的心里装着家国,装着朝廷大事,而后才是她,还有和她的家庭。
而那时候的她那么天真幼稚,满心满眼都是宁渠,将这个男人视为生命的全部,没有半点自己的价值。
不知不觉就活成了一株离不开他的菟丝花,所以当他这棵任她攀附的大树倒下之后,她立刻就被风雨吞噬了。
如果这辈子他们依然是这样,是没办法走到一起的,下场也不过是重蹈覆辙。
“岳母身体既然没什么大碍了,那明日便启程回京吧,沿途会有宁家府兵护送,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男人沉稳的声音唤回了孟阮的思绪,他依旧是习惯性地主导一切。
孟阮替他盛汤的手一顿,抬眼看向端坐在对面的男人,“宁渠,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离府吗?”
“是因为柳韵儿的事吗?我回去自会向母亲禀明在有嫡子之前不会纳妾,你不用担心这些事。”
宁渠对这些后宅的事也很不耐烦,他从小就是家族中备受瞩目的嫡长子,过去在他眼里女人娶回来就是生儿育女,侍奉长辈,只要孝顺守礼,替他打理好内宅,自己的喜好并不重要。
也就是后来孟阮入了他的眼,才肯多花些心思哄她,这次虽然母亲做得过了,但她一声不吭,不告自己,就私自离开京城到这里来,实在有失一个宗妇的身份。
念在夫妻情分上宁渠不想过多追究,这次她就乖乖回去,下不为例就是了。
“我就知道是这样。”
孟阮笑了笑,宁渠是标准的权门贵胄,是不会轻易改变他从小就被灌输的思想,更不会为了她破例。
“什么?”宁渠不懂她在说什么,停下筷子看着对面的妻子,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今日的孟阮就像脱胎换骨了一般,与过去那温软的模样完全不同了。
“警告柳韵儿一次,然后息事宁人,往后你的后院可能会继续有张韵儿王韵儿,而我依旧因为不够高贵的出身被你母亲嫌弃。
在后院谨小慎微,每次都需要你出手维护我,诚然你出于责任会一辈子护我,但是——”
孟阮说到这里,自嘲地叹了一口气,“但是宁渠,我不是这样的人啊,这更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那你想要什么?”宁渠已经皱起了眉头,这难道不是每个后院女子都会经历的吗?
比起那些不得夫君宠爱,在后院磋磨的可怜女人,至少他的心还在孟阮身上,至少他会保证每次都向着她,这难道还不够?她还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