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我是虚无的人
情人节那天的午休时间，康明荞的母亲打电话过来，问她为什么不跟上次的相亲对象保持联系。
康明荞低声道：“见了两面，不是很喜欢……”
母亲当即就急了，“人家有车有房的，你怎么就不喜欢了？”
康明荞解释道：“我和他没什么共同话题……”
“那又怎么样？过日子图的就是柴米油盐，什么话题不话题的，能填饱肚子吗？能养活孩子吗？整天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我看你真的是读书读傻了……”
母亲愤怒地挂了电话。
同事听到了她这边的动静，八卦道：“你到底要找什么样的对象？我觉得你的要求还挺高的。”
“会吗？”康明荞愣了愣，“我只是觉得除了物质上的东西，理解和共情也很重要吧，至少在我不开心的时候，不会张嘴就跟我讲道理……”
“理解？”同事一下子就笑了，“现在压力那么大，大家都那么累，哪有空理解你？听我一句劝，比起这些摸不着的东西，你还不如盼点实际的东西。”
然后她就扭头对其他人道：“我跟你们说，小康她……”
康明荞望着他们，低声道：“我只是想想，都不可以吗？”
康明荞意识到自己的状态不对劲，想改变又找不到驱动力，于是在某一个节假日，她报名参加了一个三天两晚的团体心理活动。
在团体中面对自我并接纳自我，寻找你的人生意义——推销人员是这么跟她说的。
康明荞半懂不懂，她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总是胡思乱想，想去做心理咨询，又怕被人说是有精神病，就把这个活动理解为一场有心理医生加入的团建，就主动报名过去了。
随后，她就在那里看到了同样报名前来的程望野。
……
“以上就是故事的开头和两个主角的大致情况，”方白义看向他的男主和女主，“我们编剧提供了一些相关的资料，两位老师看过了吗？”
计绯和庞宛轩同时点头。
编剧郭思筠摊开自己的本子，有点局促地再次介绍道：“空心病，主要特征是强烈的孤独感和无意义感，通俗来说就是人生迷茫没有目标，跟抑郁症的兴趣减退和情绪低落的特点很相似，但是症状没有那么严重，也不一定存在可以进行干预的心理创伤。空心病是整个人类现代化进程里很难忽略的一种群体现象，甚至会出现聚集性自杀的情况，暂时没有发现有合适的治疗方式。”
“我们是空心人，我们是填塞起来的人，彼此依靠着，头颅装满了稻草，可叹啊……”计绯轻声念道，这是诗歌《空心人》的开头，表达的就是一种希望渺茫、精神空虚的状态。
郭思筠对计绯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然后才道：“这是一个还没形成普遍性结论的心理学假说，目前的研究处于起步阶段，没有特别专业的定义，角色有借鉴一部分的特征，我也在这个基础上进行了一定的改动。”
庞宛轩沉吟，“这种特征放在日常生活里，经常会被人当做是一种矫情……”
计绯看向他，“可我不是不努力，我只是想不到为什么要努力。”
庞宛轩同样转身和她对视，“积极，乐观，在追求梦想的道路上步履飞快地前进……这也是我盼望着的样子，但是我抬脚的时候都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计绯沉默了一下，“也许躺平能解决问题，但我躺下来的时候就更空虚了，生活也不允许我偷懒，那不如去做点事情，起码证明了我的价值。”
庞宛轩道：“我觉得我好像生病了，但是我好像也没有生病的资格，那些细枝末节的事情说出来，只会引人嘲笑。”
计绯道：“他们说别管别人的嘲笑，说不要在乎别人的想法，可是怎么能不在乎呢？我就是很在乎，没办法不在乎。”
庞宛轩道：“我就是一个虚无的人，真实世界的人的评价肯定了我的存在。”
计绯道：“可是我真的存在吗？我有存在的意义吗？我不知道。”
说罢之后，两个主演都沉默了，他们互相看着对方，动作定格，像是两个伫立在田间的稻草人，人类的灵魂被强行塞了进去，他们不会动也不会吭声，唯有彼此的灵魂听到了对方的哀嚎，活蹦乱跳的人类还在笑眯眯地跟他们合照。
周围的工作人员屏住了呼吸。
过了半分钟，计绯和庞宛轩同时收回视线，什么都没说，只是默契地笑了起来，带着棋逢对手的惺惺相惜。
“对，前期的人物心理和你们表达的意思差不多，正式开拍的时候记得把角色个性化的部分加进去，不能把这个角色面谱化，”方白义一脸赞赏地望着他们，“其实很多心理问题反应在个人身上，表现出来的症状都是不一样的，即使是抑郁症，有些人跑两圈就会好转，有些人出现躯体症状，躺在床上爬都爬不起来，你们创造角色的时候不要带太多的刻板印象，偏差的理解也会加深心理上的困扰，我很希望我能拍好这部电影，可以让大众理解这种现象，而不是刺伤这部分群体。”
“就像是我们这个剧本一样——如果你不能理解别人的生活方式，那最好的方式就是无视，而不是去指责和批判别人为什么不去改变自己，”庞宛轩低声道，“无视也是一种沉默的理解。”
这场剧本围读进行了两天，郭思筠的剧本经过一番修修改改，又出了新的第六版。
“这版就是终稿了，”方白义宣布道，“如非必要，我们在拍摄过程中就不做大的变动了。”
众人鼓掌，并点头表示明白。
方白义是个心态很年轻的人，永远都是斗志昂扬富有朝气的样子，“感谢两位老师的配合，那我们就片场见了，我相信我们一定会合作愉快的，大家一起加油！”
众人齐声欢呼：“加油！”
计绯回到家，看到荀西丛给她发了信息，问新剧组的氛围怎么样。
计绯想了想，评价道：“是一个很年轻、很有活力的团队。”
荀西丛：“？”
又是一群人追着计绯喊姐姐的那种年轻团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