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仇
三箭齐中，三名敌方弓兵两眼之间中箭，软绵绵扑在了地上。
旁观的人一口凉气还没抽完，三箭又至，又三人被洞穿了咽喉。
叶舜华这次学乖了，铁胎弓重，她把扳指戴在了右手上。
护卫队也反应了过来，一半人赶到自家元帅身前，竖起了盾牌，另一半人也拉开了弓，对着敌人开始还击。
三轮过后，配合相当默契。
叶舜华搭箭拉弓时举盾，竖起耳朵听弓弦绷紧，便把下面的盾牌放低些，上面的盾牌抬高些，黑羽箭瞬间穿隙而过，百步外取人性命。
箭袋空了，她便自身边护卫的箭袋里抽，羽箭来往了十数回合，护卫掩护着她且战且退。
来偷袭者是一个百人小队，最后活着回去的还不足三成。
人是汪卓辰派出去的，清鸢知道之后咬紧了牙关，默然片刻也只摆了摆手。
事已至此，没必要再看着情面留手。
只不过她有些分神，千里镜几次都看向了那场箭术较量。
最后见叶舜华毫发无损，她怫然不悦却又如释重负。
“郡主！不行啊！得派人增援！三大营……三大营皆是精兵猛将！一个个打起仗来如狼似虎，连命都不要！战力远超咱们事先的预想！您若再想继续保本藏锋……臣只怕……臣只怕这一战便要损失过巨！伤及根本呐！”
过来禀报的人袍子上都是灰，灰头土脸的看来是在路上摔过。
他是于宾辅的得力手下，叫文仕通，年五十六，原任金梁王府九品典簿。
此番清鸢拨兵十五万，比叶舜华手下的人数还多了两万，但被人抢占了先机，打乱了阵型，现在头尾不相接，中间一开始便吃了二十来发重炮不说，又被人以倍数之敌重点关照。
方才文仕通就一直默默在战场边沿观战，纵使并非熟知兵法之人，也看出来了他们的局势不好，已有落败之势，便赶忙骑马来禀报。
清鸢忙举起千里镜看向战场，场中情势的确不容乐观。
敌军半数以上装备算不得精良，但他们出手便能看出浓浓的恨意和敌视，毕竟他们的兄弟不久前才死在敌人手里。
而后来的三大营作为大乾的杀手锏之一，除装备精良之外，人也是训练有素，毫不畏死。
三大营的人出手即杀招，即便受了重伤也绝不避让，一看便知是抱着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心，死也要尽可能多地拖几个垫背的。
清鸢放下千里镜，在手里狠狠拧着，指节都泛白，脸色也是青一阵白一阵。
平南军战术上本就占了优势，但他们丝毫没有轻敌自满之意，可谓凶残至极，活像被人迫至穷巷的狼。
文仕通说得不错，这时候再想保存实力，怕是此战之后她就没有实力可言了。
“遐沧！！！”
遐沧马上从将台下跑来，跪地听令。
清鸢从腰上扯下了腰牌。
“拿着我的腰牌，命陆将军即刻带剩余兵马赶来支援！！！”
“是！”
遐沧双手接过那枚金腰牌，又跑下将台飞快策马而去。
他这一去，清鸢便在将台上过了难熬地半个多时辰。
这半个多时辰里，她眼睁睁看着平南军的攻势越发猛烈，中间的包围圈越来越小，她的前军被打得接连败退，连军旗也几次险些被人斩断，也只有人数占优的尾部，还算能与人平分秋色。
她手心湿腻，直等到遐沧回来，刚要松一口气，却见遐沧身上有好几处血迹，又提起了心来。
“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受了伤？！是遇见敌人的斥候了吗？！”
她无比希望遐沧只是遇见了敌人的小股斥候，因孤身一人才受了伤。
可遐沧踉跄跪地，点了头又摇了摇头，那绝望的神色，直接像是把她推落到了深渊中。
遐沧捂着腹部的一处伤口，有气无力道：“主子……属下……属下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襄王妃身边的……那名婢女……她使……使一对峨眉刺……属下……遭她突然袭击……不过属下无妨……”
“主子……援军……援军已经不剩多少了……陆将军……连陆将军也被人……杀了……”
“据幸存的兵勇说……敌人……敌人不知怎地找到了地城的入口……他们……他们在入口处暗杀了哨兵……往里面……投掷了一种爆开……会产生毒烟的东西……闻之即死……”
“咱们的人……多半数都死于中毒……剩下的……剩下的都躲进了地城……最深处……”
“可地城不通风……他们……他们一时只怕是……只怕是出不来……”
遐沧坚持着把要说的话说完，身子一歪便倒在了地上，眼耳口鼻处皆有黑血流出。
清鸢紧紧攥着拳，一口牙险些咬碎，有血顺着指缝低落，她也浑然不觉。
使峨眉刺的婢女，自然是清芷。
爆开会产生毒烟的东西，又是钻风神火流星。
遐沧是因进入地城吸入毒烟才致中毒，强挺着赶回来报信，路上却又遇到了清芷，因中毒而不是对手，落了下风被她刺伤，眼下又毒发伤重而没了命。
这番安排必是叶舜华的手笔，她一向打算精密，绝不给敌人留后路。
白染与遐沧在京城护她周全、为她办事，如今一个生死未卜，一个死在了她眼前。
这二人她是小时候见过的，包括之前便为大业甘心赴死的翠菊，更是她幼小时身边的一束光。
她纵使再不情愿为她未曾谋面的爹娘复仇，如今也是不行了。
谁也不是没有心肝的人，谁能完全不护短？
这仇，到了今日，算是彻底结下了。
文仕通在旁听完遐沧的话，弯下身探了探他的鼻息，皱眉摇摇头，命人抬走了他。
之后又难掩担忧地对清鸢行礼。
“郡主，咱们损失惨重，还是赶快鸣金收兵吧！邺城中还有些守军，可以保您安全撤离，您一定要以大局为重啊！切不可冲动行事！”
“收兵？”清鸢的表情又像苦笑又像冷笑，瞥了一眼敌方大营方向。
“她怎会简单允许我收兵？必是要穷追猛打的……”
文仕通以为她钻了牛角尖，要与人死战到底，赶紧又拱手进言。
“郡主……”
清鸢猛抬手，掌心里血迹斑斑。
“把安文泽和叶韶华给我押出来！！！命人送到军阵前去！！！”
“一个是皇帝的儿子，一个是她自己的亲妹妹，她舍得了一个舍不了一双！！！她是世家女，她视家族荣耀为己任，她不敢叫皇帝的儿子死在叶家人手上！！！”
“若想叶家不受皇帝责难，此番她必须心甘情愿放我平安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