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消失的三万人马
翌日晨,朝来初日半衔山,全营早饭后整装。
众将翻身上马,叶舜华披着一袭鸦黑色银丝猛虎啸林绣披风,端坐于马上,淡笑着向霍、施两将颔首。
“二位舅舅,说好了的,三日后午时。”
二人手提缰绳,在马背上冲她拱了拱手。
施褀道:“末将记得,三日后午时。”
霍承恩调转马头打马向前,粗犷的嗓音后至。
“三日后午时!末将被服最重!先走一步!”
须臾,三大营八万大军左右掖各朝两个不同方向而行,与前中后大军暂时分别。
叶舜华回头扫视了自己身后的三千营精锐,眸似燃火,深吸一口气。
“众将士听令!今日起恢复路线!回归官道!以一日百五十里速发兵邺城!”
“是!!!”
应声雷动,随即马蹄声震天,扬沙蔽日。
主力队伍改道,走上了路况最好的官道,行踪自然暴露了。
当日未时,清鸢侧卧在榻上小憩,被遐沧匆匆的脚步声唤醒。
遐沧没进里间,只在门口停了步。
丫鬟才想过去问,清鸢便睁开了眼,按着太阳穴缓缓坐起。
“让他进来。”
丫鬟去传话,遐沧随即入内,单膝跪倒。
“主子,哨探来报,已发现襄王妃的兵马行踪,在距此地四百里左右。按速度来看,至此约两日余路程。马将军请您示下,是否要派兵拦截袭击。”
清鸢刚又做了一个古怪的梦,闻言眼神停顿了片刻。
“她上官道了?”
遐沧点头。“是。”
清鸢看他。“还是八万余人?也依旧是正常行军的样子?”
遐沧道:“全军轻装,的确是正常行军,速度提高了,但人数……少了。”
清鸢眉头一皱。“少了多少。”
遐沧:“哨探称……约三万人左右。主子,他们人少了,眼下应是好时机,若派人前去埋伏偷袭……”
“不可!”清鸢不假思索直接否定,眉宇间愁云笼罩。
兵法有云,劲者先,疲者后,因此在大军行军路途中,为了保存体力,一应被服等物资皆由辎重军运送。
如此一来未着甲胄的大军,需要时刻提防敌人偷袭,故一日行路不可贪多贪快,日行五十里便扎营是最佳打算。
但叶舜华此番隐秘行军又突然重新出现,且骤然提速,必是有所倚仗,不怕人偷袭。
她的反常与消失那三万人马必有关系。
“那三万人马,若只是寻常步兵,自然不足为惧,可你别忘了,她此次带领的队伍是安氏引以为傲的三大营。”
“既然还有两日余的路程,说明她的行军速度高达一日一百五十里左右,这种速度她手下必多为骑兵,也就是三千营和五军营的精锐骑兵居多,剩余则为五军营的精锐步兵与战车垫后。”
清鸢边说边起身,负手在遐沧面前踱步。
“你可曾想过,那神机营的人在哪?……是不是只可能在那三万人之中。”
清鸢拿起了挂在墙上的鸟铳,托在手里摸着光滑的筒身。
“神机营具有强大的远程杀伤能力,与步兵、骑兵皆不同。他们不需要保存太多体力,只要能熟练且精确操控火器,即可对我大军造成严重打击。”
“战场上尚且要想办法挡住或避开神机营的弹药,若是他们偷袭呢?”
“襄王妃如此有恃无恐,之前咱们的哨探又没有察觉到她手下兵马的行踪,谁能保证神机营并非先行,为的就是护卫于主力大军不远处。”
“三军不可夺帅,此战她为主帅,又一向行事好剑走偏锋,若此番是以她自身诱饵设下的一计,故意诱我上钩,只要我螳螂捕蝉命人偷袭,她事先布置好那三万黄雀,顷刻内便能要我派去的多数人性命。”
“何况跟着她的是五万训练有素的兵马,并非五万个草人,我该派多少人去试探?派少了,无用,派多了,箕城那八万人与她合谋突然出击前后夹击,或附近各都司又有援军至,突然发起进攻,又该如何应对。”
“到时候,还未与她正式开战我便损兵折将,岂不是只有让出邺城的份?!”
遐沧懂了,立刻垂首认错。
“是属下莽撞了。”
清鸢不言,把鸟铳挂了回去。
她不能没有顾虑。
叶舜华有整个国家为后盾,即便她真的把主力三大营都给打没了,大乾各地也还屯着总计上百万的兵马,再不济也还有二十六上直卫亲军可兜底。
可她没有。
她的后盾只有那些向家旧人,手里可调用的兵马较之有限,若眼下便把绝大多数搭进去,他们就没了指望了。
叶舜华这是在坐庄相邀,不管是虚则实之,还是实则虚之,她都没有足够到可随便挥霍的本钱参赌。
先处战地而待敌者佚,后处战地而趋战者劳。
他们眼下唯有严阵以待、以逸待劳,还算能稳占优势。
想清了,清鸢走出里间去了书房,又坐回了她不过才离开不到半个时辰的椅子上。
“白染呢,还没有消息?”
遐沧皱眉摇头。
“没有,后去追的人只在半途中发现了个把跑死的马,四周有很多足迹和拖痕,还有通往其他方向的蹄印。”
“他们跟着蹄印找到了附近乡民,也见到了一些幸存的马匹,根据乡民的说辞,怀疑是白染等人夜间赶路途中弃置,白日里才被乡民发现,将情况好些的带走了。”
清鸢心中一沉,端起茶碗作势要喝,但拿到一半又放了回去,神色有些厌倦。
“遐沧,我知你二人虽到京城之后断了往来,实际一直亲如兄弟,但这次……你最好当他已经死了。”
遐沧沉默了一会儿,才干巴巴说了一声“是”。
他的希望如何已经不重要,事实摆在眼前。
白染突然带人偷偷出营,又不管不顾连马都跑死了,必是有明确目的急于去达成。
几百里路实在不算远,他没命的跑肯定已找到目标,他手下还有用于传信的人和信鸽,若达成所愿不可能不来信通报。
至今杳无音信,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他已落入人手,要么就是全军覆没,能传信的人都已经死了。
他们这种人,被俘还不如死了。
他们都经历过严酷的训练,遐沧倒不担心白染的忠心,他必不会出卖主子,哪怕受尽酷刑,最后也只能是个一死了之。
遐沧现在只希望主子能顾及到白染这么些年的殷勤效力,不至于将他拉出来竖成一个受自己人唾骂的罪人。
他犹豫着要不要为白染再说说话,但清鸢翻了几页书,突然道:
“叶韶华呢?”
遐沧即将出口的话直接被压了回去。
“该……该还在后宅。”
清鸢略带责怪的眼神从他脸上掠过。
“没有该,你要让人时刻盯紧了她。她是襄王妃的妹妹,对我们多少还有些用处。”
遐沧听出了她的不满,忙把有关白染的念头暂时扫走。
“是,属下知错。”
“安文泽这几日可安分?”
清鸢捻着书页,语气里直接带上了厌烦之意。
遐沧摇头。“不算安分,可说是十分暴躁。前两日有那三人哄着还好,但近两日他察觉出他是被软禁了,成日在后宅破口大骂,言辞不堪耳闻,且对那三人其中一人动起了手。”
清鸢面带蔑视,冷笑连连。
“我没短他吃穿,他这就受不住了。既然他不愿在舒服的地方待,自有不舒服的地方可去。”
遐沧抱拳。“属下明白,若他再耍混,即刻押他去邺城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