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夜袭（上）
施将军名施褀，任神机营经略，与霍承恩一起赶来见过叶舜华，开了个小碰头会。
之后，二人便分头下去点起了兵。
这时候清檀又在大帐门前，发现了一只青尾信鸽，看脚环是海棠在卉云山庄培养的那批。
解下腿上的竹筒，扬手放飞，清檀跨步走进门来。
“王妃，京城有信来。”
叶舜华接过竹筒，从中抽出帛书，展开看过。
唇角一翘，顺手交给清檀。
“海棠做事真是越来越像样了，烧了吧，另外我今晚或明晚想吃夜宵，清檀，不如给我做一道你新学的黄泥烤鸽子。”
清檀怔了一下转而弯唇。
“王妃，鸽子肉柴，非得新鲜的才行。您点这道菜，奴婢可就要借清芷妹妹一用了。”
清芷弹弓一绝，叶舜华翻起了兵书，半躺在椅子上，脚架在了桌沿。
“准了。”
次夜四更时分，万籁俱寂。
他们在荒郊野岭扎营，为防人发现，夜里一贯是不点灯生火的，且还有人轮班巡逻值夜。
但终究还是被人发现了。
白染知道是因在京时犯错，才导致他今日还在坐冷板凳。
可眼下已起事，众人身上都有点功劳，他身为主子的近侍反倒被弃之不用，实难心甘。
所以在叶舜华领兵前来的消息一送来，他利用职权之便很快就知道了，也动起了心思。
他觉得只要他立了特别大的功劳，主子哪怕碍于众人的眼光也不得不重新重用他。
于是他暗中早把手下最得力的五人都撒了出去，让他们无论如何都要查出来朝廷派的援军行踪。
他手下百人，俱是他一手培养，有几个甚至可说是他拉扯长大，自对他忠心不二。
这五人更是百人中的佼佼者。
他们得令之后跑死几匹马，一日便从邺城赶回了京城，一路暗中走访，循线索跟踪。
八万余人，又不是八个人，雁过尚且留痕，大军的行踪从源头查起，再怎么隐秘也总有人见过。
查到叶舜华等人的具体位置后，留三人一直暗中尾随，另有两人飞鸽传书报给白染，并在传书上所说地点等着接应。
白染当机立断趁夜便带着手下的死士出了营。
掏空了家底换马，他们跑了一日一夜，终于与人汇合。
白染与人聚在山上，远远望着山下没有丁点亮光的大营。
“他们晚上扎营都如此？从不掌灯？”
负责跟踪的手下道：“是，属下跟着的这两夜都是如此，想来也是一直如此，才能避人耳目。”
白染用鼻子哼笑一声。
“倒是仔细。”
仔细有什么用，还是被他发现了。
嘲讽完，回过头看着他手下这一批人，板起了脸。
“都听好，咱们主子与杨家有深仇大恨，此战断不能输。咱们都是主子的心腹，理应为主子分忧解难。”
他手往山下一指。
“主子卧薪尝胆十二年，为奴为婢，让她不得不做小伏低之人，便是那营里的主帅，襄王妃。”
“她是叶杨两家之后，她从根上就是黑的！脏的！烂的！她是咱们主子的仇人，就也是咱们不共戴天的死敌！”
“今夜，即便拼上这条性命去，也要将敌军将领尽可能多杀！最好一个不留！”
“到时候，这批援军也不过是个笑话！必不会是主子的对手！”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绝不可有任何差错！”
死士们整齐划一点头，白染挥手让他们下去准备，一炷香后下山行动。
只有负责传书给他那人，走到了他身边。
“白大人，您既然已经决定先动手，而且已经查知了敌人的行踪，若再不告诉主子，主子怕是事后知道了要大发雷霆。”
而且万一今夜失败，好歹主子也能收到些有用的情报，他们不至于白白送死。
这句话他想是敢想，却没敢说。
白染也觉得差不多了，再瞒着主子说不过去。
“在理，你先去给主子传书吧。”
“是。”
一炷香后，一伙人摸黑下山。
他们在快到山脚时停步，细细观察了营中巡逻的规律，一群人分散开，如鬼魅一般错开巡逻队伍，渐渐潜入营地。
进去了他们才知这营地不是那么好闯的。
从山上能隐约根据大小判断，将领的帐子集中在营地正中央，由兵士们的帐子拱卫。
而兵士们的帐子是或三或五连成一排，长短不一错落放置。
从高处往低处看，整个营地呈圆形，大体如同八卦盘。
但因为天黑距离远，根本看不清细节。
白染等人也压根不懂这个，毕竟死士最重要的是身手和心志。
远观时挺清楚，但亲自一进来……
好像迷宫。
他们蹲在营帐旁，因要躲避巡逻的队伍，只能贴着帐子移动。
可普通士兵的帐子都是一模一样的，绕着转几圈，时间稍长点儿，白染甚至有点儿分不清哪个方向是朝营地中心，哪个方向是离开营地的。
好在是人训练有素，知道看月亮的位置判断。
他们从四面八方一排一排摸过去，眼看离中军帐越来越近。
然而到兵士帐篷的最内圈三排时，异变突生。
有三个方向同时传来了凄厉的惨叫声，在这荒野静夜里刺耳异常。
“……大人……有陷阱！”
白染变了脸色，他能听出来，那些惨叫和隐约传来的这句话，都是他的人发出的。
营中这一阵惨叫，如冷水珠子落进了滚油锅。
几乎是同时，每个营帐里都传来了刀剑出鞘的声音，随后便是吹气声、脚步声与帘子响。
没出十息，大营中亮如白昼。
白染适应了突如其来的光线，这才看清。
所有兵士甲胄齐全，手持火把刀枪或火铳弓弩，看他们的眼神如同看着死人，明显是早有准备、恭候多时了。
他还在想，他们的行动是怎么被发觉的，其他位置却有沉不住气的死士已经动了手。
“客自远方来，一路不易。本帅可以给你两个选择。”
叶舜华被众将和清檀、清芷簇拥而至。
刀光中，她身披云雁刺绣靛青地云纹云锦披风，墨染了一般的发梢随风而动，眉眼凌厉又有几分漫不经心，然眸色沉沉，威势尽显，矫矫不群。
她盯着白染，竖起了一根白若葱干的手指。
“一，束手就擒，二，引颈就戮。”
手指变成了两根，两个选择，但在白染看来，跟没有选择一样。
听着不远处的混战声，他磨了磨牙，随后猛然暴起，拔刀在手，纵身踩上帐子顶端，借力便是几跃。
“狡诈恶妇……你休想！！！”
众兵士还没回过神，但见一柄雪亮的钢刀，随其主破空而去，直取他们主帅的心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