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方肉肉
清芷打开院门时,叶舜华等人还围蹲在院里篝火旁。
叶舜华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竹筷,嘴里含着半个饺子,见了鬼一样两眼瞪老大。
等来人走到近前,她呆愣愣起身,对着净惠师太屈了屈膝,把饺子咬断,囫囵吞了。
一枚铜钱跟着那半个饺子落在了辣油醋碗里,发出了一声脆响。
看了看碗又看了看了悟,她犹犹豫豫把碗筷递了过去。
“……吃吗?白菜馅的……”
院里呼啦啦站起来一群人,流月立马加了两套碗筷。
净惠师太瞟了一眼锅里正在煮的饺子,还有几大盘热气腾腾刚出锅的,喉咙处咕噜一下。
“瑾儿……”
叶舜华随即放下碗筷,亲自去屋里拿了个蒲团出来,扶着净惠师太。
“干祖母,您老人家怎么亲自来了,快请坐,咱们一起吃饺子。”
说完看了一眼饺子,又立马补充道:
“白菜肉馅的,三净肉。”
净惠师太嗔笑着抬手,叶舜华立时弯下腰,任凭老师太在她脑袋上轻轻打了一下。
“你啊……从小到大没个正形!慧能寺修的是大乘佛法,你也敢在他们地盘上撒野!还煮肉馅的饺子!……小丫头快给我一只碗,多加陈醋不要辣油。”
流月心头山崩地裂,但手脚麻利,眨两下眼的功夫,装好了半碗醋的碗就送到了师太手里。
净惠师太和了悟当真是饿坏了,一直在赶路,今日又去了宫宴,五脏庙无人祭,哪还有空说事。
已经吃了个半饱的叶舜华,抱着个茶碗在一边坐着,随便给手底下这一票人介绍了一下情况。
慈溪庵是不收人金银的尼姑庵,不拘香火钱还是个人捐献、赠予,一概不收。
里面的年轻些的比丘尼,每年都要出去苦行三个月以上,只以化缘维生,日食仅一餐而已。
净惠师太还年轻时,在一次苦行的途中,因几日未能化到食物,最终饿昏在路上。
叶舜华的祖母,当时的侯夫人碰巧遇见了,发善心救了净惠师太性命。
在照顾净惠师太的过程中,一来二去两个相差二十几岁的人,成了忘年交,于是拜了把子,做了金兰姐妹。
于是叶舜华出生后,净惠师太也去看过她几次,又因与老侯夫人的缘故,后来算认了干亲,师太便成了她的干祖母。
这些年虽联系极少,但情分不减,不过是红尘内外隔世俗,最好互不打扰罢了。
然而其实叶舜华也没想到,她到寺庙“小住”些日子,竟把她马上要一百岁的干祖母给惊动了。
介绍完净惠师太,她抬手一指了悟。
“这个我就不用多说了吧?都认识,方肉肉。”
了悟,也便是方玉君,叼着个饺子,像炸了毛的猫一样,回头龇牙咧嘴瞪了叶舜华几眼。
“要不是我!……师祖都不知道你出了事!……你不感激也就算了!……你还叫我外号!”
叶舜华方才那口热腾腾的饺子,似乎暖到了心里,不禁莞尔。
从她听见方玉君喊的那句“叶瑾!!!这次换我救你了!!!”,她就知道,善有善报之言不虚。
这样就够了。
“我的事,你娘告诉你的?”
方玉君顶着个锃光瓦亮的小光头,埋头扒饺子进嘴,吐出一口白菜肉味的白雾。
“嗯,两个月以前,我娘一知道你出事了,又是因为钦天监所谓什么天象不吉,就给我去了信。”
叶舜华笑看她。
“那你为什么这么晚才来救我?”
方玉君白她一眼。
“我故意的,我也想让你受点罪,故意拖着你,让你也体会体会我的感受,行了吧!”
净惠师太听她这么说,当即转头看了她一眼,用筷子尾在她的小光头上轻轻敲了一下。
方玉君一缩脖,脸一红,声音也低了些。
“……其实当时是……我碰巧出去苦行了,没收到我娘的信……前几天……回来时候……刚看到……就马上……”
说到最后声若蚊蝇,方玉君的脸差点埋到饭碗里。
叶舜华嘴角噙着笑,抬起被茶碗焐热的手,在她的小光头上轻轻摸了摸。
“嗯,谢谢你。”
方玉君抬头猛甩,把她的手甩开,脸红到脖子根,却还是翻了她一个大大的白眼。
“去!谁稀罕!”
一群人把所有饺子一扫光,浮玉等人收拾干净东西便去了耳房,按兴趣爱好分了三桌,打牌下棋守岁。
叶舜华把净惠师太扶进禅房,清芷和方玉君跟着,屋里燃着银骨炭,暖和多了。
小泥炉上煮着茶,叶舜华倒了一杯,双手奉给净惠师太。
“没承想因为孙女这点儿事,还惊动了您老人家,实在是孙女的不是。”
净惠师太喝了一口茶,很洒脱地笑。
“你这孩子要强,凡事不知低头,总是去帮别人,也总得有人能帮你啊。再说我这把老骨头,在哪不是待?一过年去的人太多,我正好也嫌烦,躲出来挺好,清静。”
净惠师太虽与老侯夫人交好,但有一个原则这么多年始终不改,便是修行之人要远朝堂。
朝堂是名利所,是争权夺势的漩涡,出家人若掺和到里面去,还谈何清静?
这次却为她破了例。
可纵使破了例,净惠师太也并未多问、多言,即便刚出手帮了她。
也只有方玉君尘心未了,还眨着两只圆眼盯着叶舜华,等着她说这件事的起始缘由。
叶舜华明白,但净惠师太既然不想多听,她也自不会多说。
“总归是给干祖母添了麻烦,孙女日后一定会注意,但也请干祖母放心,孙女不会有事的。”
又聊了一会儿在昌乐的日子,说了些老侯夫人的境况,净惠师太便在禅房歇下了。
方玉君蹑手蹑脚扯着叶舜华退出房间,把清芷也赶去玩牌,两个人又蹲在院心烤火。
“叶瑾,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刚得胜归来没多久吗?你是打了大胜仗、立下大功劳的大将军,钦天监怎么敢对付你?”
叶舜华捡了两块柴火丢到篝火中,看着火星四溅,微微出神。
“对付我的人自然不只是钦天监,当初是谁算计的你,这次便是谁算计的我。有人见不得襄王府太拔尖,便给我设计了这么一个盛极必衰的戏码,想以天象之说暂时困住我,也好与外头的流言相互配合,压一压我的威风,灭一灭襄王府的气焰。”
方玉君一脸费解。
“可这说法也太牵强了,你才立下功劳就被人说是不祥之人,这种拙劣的戏,皇上也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