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庄茹婉“畏罪潜逃”
海棠深觉棘手。
二皇子府后宅明面上是有两股势力的,戚姝炜为一股,清鸢为一股。
戚姝炜背靠戚家周家,而清鸢则有二皇子的盛宠和器重,有恃无恐,这二人可以说旗鼓相当,谁也奈何谁不得,其余人只有择一而附的选择。
若要从二皇子府后宅内选一人,寻到其家人以做要挟,命其舍命顶罪,免庄茹婉一死,其实容易,但治标不治本,庄茹婉还是在二皇子府活不长久。
因为这件事背后的人是戚姝炜,庄茹婉定也是她早选好的替罪羊,而且生母没了她这个嫡母才能彻底霸占玫儿,可谓一举两得,她会成为整件事的最大得利者。
可若是庄茹婉逃脱这一次,戚姝炜部分计划落空,定会恨上她,日后必会再想办法除之而后快。
若不叫人顶罪,庄茹婉想要留存性命,除非逃出二皇子府或者想办法说动清鸢。
但清鸢太过精明,也足够冷血,庄茹婉若求到清鸢的头上,难保身份不会暴露,无异于与虎谋皮。
只能让她逃走了。
海棠思忖着,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精光内敛的眸中无一丝波澜。
庄茹婉见她如此镇定,心中也终于不再那么慌乱。
“妹妹到底是主子身边的人,一别数月,竟也有了运筹帷幄的风范。”
海棠抿唇一笑。
“是主子给机会也教的好,日后姐姐定比我强。”
庄茹婉也笑了笑,心中更安定了些。
海棠的意思是告诉她,主子初心不改,一定会庇护她。
“却不知这场灾祸如何躲过,躲过去才能有后话可说。”
海棠放下茶盏,信然笑道:“这有何难?姐姐除了玫儿,对二皇子府可还有眷恋?”
庄茹婉的脑海中闪过了二皇子府那一堆污糟事,立马摇头。
“没有!我恨不得生了翅膀马上飞走!”
海棠握住了她的手。
“这就是了,翅膀倒用不着生了,姐姐眼下已出二皇子府,既除了玫儿也再无眷恋,不再回去也就是了。损失的左不过是那么一星半点胭脂首饰,但姐姐日后再不用服药装病,可恣意快活的活着,当属大幸才是。”
庄茹婉诧异非常。
“你的意思是……”
海棠点头。
“是,我的意思是姐姐这便随我走吧,如今京城内外有不少地方都是主子所有,尽可供着姐姐居住。”
一听能离开二皇子府,庄茹婉狠狠心动了,但还是不免犹豫。
“可是我若不回去,他们必会派人找我,这罪名……而且玫儿……”
海棠又是一笑安了她的心。
“我自会派人为姐姐善后,至于玫儿,主子是重诺之人,姐姐难道还信不过主子吗?”
叶舜华从不失信于人,且极为护短,海棠能浴火重生便是个活例。
庄茹婉看着如今已脱胎换骨的海棠,没再继续迟疑。
海棠将庄茹婉安置在了卉云山庄,派出专人保护,另一方面着手寻到了一具身量与庄茹婉相似的妇人尸首,换上了她那日穿戴的衣裳等物,趁夜绑了石块丢进了陌阳江。
庄茹婉一去不回,戚姝炜和清鸢自然都收到了消息,只是反应不大相同。
戚姝炜更加不安了,她头一次做成功这种伤天害理的事,而且她很怕庄茹婉逃走之后会去找谁告状,故而夜夜做噩梦,寝食难安。
但清鸢知道之后却只是一笑。
“她倒不傻,知道最终顶罪的一定是她。跑了也好,也免得咱们的二皇子妃再造杀孽了。”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真凶是戚姝炜,有叶韶华买通府医打算动手那一次,清鸢当然知道戚姝炜已今非昔比。
叶韶华本质上与安宁润是同一类人,都在某些方面有点脑子,但不多,且胆量和魄力也有限,难成大事。
若只有叶韶华自己,她不敢做出谋害两位皇嗣的事来,所以其背后必另有他人授意。
戚姝炜的身份和能力,便完美符合这个“他人”的一切条件。
有那一次,便说明戚姝炜已经对妾室的存在介意已久,更对安宁润失望透顶由爱生怨又生恨。
既然叶韶华指望不上,她自然会另想法子,便有了假玫儿之手的第二次。
不得不说,大门大户的贵女还是善于搞这些后宅阴私手段的。
这件事的最后必得有一个牺牲品才能彻底结束,而玫儿的生母,在后宅无宠又无枝可依的庄茹婉,正是那个最佳人选。
清鸢早知道,但她不关心,就如那两名妾室肚子里的孩子一样,死了便死了。
对于安宁润来说那两个孩子可能很重要,但对于如今的她来说,有没有并无多大差别。
否则安宁润将那二人托付给她,她若真心庇护,玫儿和乳母又怎能进得了那处院子?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庄茹婉又“畏罪潜逃”,她便有了能应付安宁润的理由,算是个了结。
但事情真正了结还在十日之后,陌阳江沿岸一个县的百姓发现了一具浮尸,官府介入打捞验尸后发现,那尸体是个生育过的妇人。
女尸虽被水浸泡久了面容难辨,但衣着和身长都与海捕文书上所写极为相似,遂将此案呈报大理寺。
之后戚姝炜特地派了秋萝前去认尸,确认穿着和遗物确为庄茹婉所有,此案才算盖棺定论。
戚姝炜也终于抱着玫儿睡了个好觉。
只不过人的情绪终究无法想通,一府之内还有两位承受着丧子之痛的妇人,不顾小月身子虚弱,在桂花树下痴痴坐着,相顾泪千行。
亡者名义上是二皇子府的庶子庶女,她二人却身着斩衰,誓为其苦命之子守丧三载,身边知晓内情的女护卫也不禁心生唏嘘,并未横加阻止,只去告诉了清鸢。
清鸢一听便失了神,许久才道由她们去,毕竟她们再出不去那方天地,日后可否有命脱离二皇子府都是两说。
等女护卫走后清鸢才叹出幽长一息,遐沧不解却也没问,只静静帮她往泥炉里添炭煮茶。
清鸢心里不是滋味,甚至心底有一丝莫名的羡慕。
她知道那二人心里从无二皇子府,若只为庶子庶女齐衰一年便罢,她二人斩衰三年已越了礼法。
想是腹中孩儿一死,她们在这世间唯一的念想便无了,也是在借为孩子守丧的名义,为她们已死去的父母兄弟和夫君哀悼吧……
清鸢却没这个机会,她连自己父母长什么样子都未曾亲眼见过,她对他们没有感情却背起了仇恨。
似乎她这条命便是为了复仇而育,她很想问问她爹若心志早定又何必有她。
但是不行,他们留给了她许多东西,但那些东西都如她一般只为复仇而在,唯有那些旁人都有的爱,她未曾在他们身上感受过一星半点,因为他们早已死了。
若说温情和爱,她只在叶舜华身上感受过,她的二小姐护着她、偏着她、疼着她,明明她比她的二小姐还要大两岁。
她该是姐姐却活成了她的妹妹,她该是她的仇人她却怎么也狠不下心杀她。
莫以今时宠,难忘旧日恩。
或许这句话用那两个妇人身上,亦或是调过来,用在她与她的二小姐身上,都勉强算合用吧。
旧时的情谊与来日的恨都已注定,一切总会有个定数。
早晚有一日,她们中的一人一定会死在另一人的手上。
早晚有一日,她们中的一人一定会用性命成就另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