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镜花水月
九霄码头附近小街的一间茶馆内室中，白染正挠着头皮扒拉算盘。
算来算去，二十万两银子也只能撑一个月多点，得让主子尽快再筹一笔了。
铜板要是能片开花就好了，主子还能少见那色中饿鬼几次。
“死太监！”
想到安宁润看清鸢的眼神，白染忍不住出声咒骂道。
“染哥哥这是在骂谁？别是还在记恨着死鬼六爷吧？”
两名女子进了门，其中一人从容不迫坐在白染对面，拿了他喝了一半的茶便抵在红唇畔。
白染瞧见她们两个，稍稍挑了一下眉。
“你们怎么来了？”
下意识又看向二人身后。
方才说话那人又道：“放心吧，不会有人能跟上。”
能跟上的也不会是活人。
白染明白她的话外音，撂下笔捏了捏鼻梁，目光在二人脸上徘徊。
“有事说事。”
那人娇声道：“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人家可是非常惦记你呢~”
白染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像被鬼缠住了一样。
“得了吧啊，我可无福消受你这份惦记。赶紧说，我手头还有事呢。”
那人用撒娇的语气抱怨道：“小气~”
白染却脸色突变，马上把手伸到了桌下，本能护住裆。
果不其然，掌心被她的足尖踢了一脚。
力度可是没留多少，要不是白染有所防备，这会儿应该躺在后边地上了。
这要是踢到了要害，闹不好他就要成为第二个安宁润。
应该还不如人家，毕竟人家只是不能用了但至少还有，而他挨这一下估计家伙事都保不住。
这两姐妹，可真让人从后脊梁到裤裆都发凉。
白染干脆起身，走远些靠在了墙上。
“快说什么事！不说就赶紧走！”
一直站着那人嘴里蹦豆子一样蹦出俩字。
“无情。”
白染腮帮子直抽抽。
她姐姐上来就是一记断子绝孙脚，到底谁无情。
坐着那人扯了身边的人一下，看似嗔怪道：“水月！你不能这么和染哥哥讲话！”
水月没搭腔。
没意思。
那人这才看向白染，两眼生的狐狸一般，千娇百媚。
“染哥哥，我们姐妹初来乍到，对这京城不甚了解，但你可是待了几个年头的，所以我们想问你打听个地方。”
这倒是实话。
白染绷紧的肌肉放松了些。
“行，你问。”
那人慵懒一笑，更媚态十足，只是眸子里透着寒光，与这副样子对比十分明显。
“京城这么大，应该也有如家里边那种寻乐子的地方吧。”
白染有点费解。
按她们如今的身份，能寻乐子的地方也就是戏楼，若是男子再加上青楼罢了。
“就这还用特地冒风险来问我？随便到街上一打听不就是？”
水月用看傻子的眼神瞧着他。
“姐姐，他蠢，没懂。”
那人却自己倒了一杯茶，没继续补充。
白染心里嘟囔了一句“奇奇怪怪”，可再对上那两双眼，反复咀嚼了几次“家里边”，猛然间会意了，立时换了脸色。
“镜花！你问这个做什么！你在打什么主意！主子明确命令过你们，不准伤害襄王妃！”
镜花狐狸眼微阖，嘟唇嘬了一口茶，语气悠然道：
“染哥哥就不觉得主子这是在犯糊涂？”
白染板起脸果断道：“主子不会有错！”
可他骤然攥起的拳出卖了他。
镜花看在眼里，不紧不慢又一句。
“染哥哥~别忘了~若不是她~主子犯不上要委身于人沦为妾室~”
白染拧眉咬紧了牙。
水月也适时蹦了几颗豆子。
“也是她打伤了主子，害主子在鬼门关走了一圈。”
“是呢~可怜咱们主子有那么多下人，却没一个真心疼她的~啧~”
“有染哥哥保护着，主子还伤得那么重。”
“对啊~这错在谁呢~若下次再被人打上门呢~还会有这般好运吗~”
“不会，主子没有武功，要被人活活打死。”
“那咱们只能看着吗~主子可真可怜~~~”
句句都在刀他的心窝肺管子，白染额角直迸，抄起手边的烛台砸了过去。
“够了！！！”
他能有什么法子！还不是那些人统统可恨！该死！
安宁润那个混账早对主子起了贼心！没能如愿把襄王妃骗到手，面对主子自然更难以把持！
可主子拒绝又有什么用？！因为襄王夫妇把那些信在大庭广众之下抛了出来！有外边的压力迫着！在内，还有安宁润为了胁迫主子不择手段！纵容那些贱人欺辱、打骂主子！
主子是意外到了二皇子府，根基不稳，他们无法承受那时就暴露的风险！也是主子下令不准他们插手！
襄王妃因为两个贱婢打上门那时也是一样！是主子不准他们在暗中保护！
说什么襄王妃武艺多么精湛，若发觉了多半会起疑、坏事！必须以大局为重！还得她亲自出面应对！
他是下属他只能听命！
白染面目狰狞，猛一拳砸在了墙上。
镜花见状只耸了耸肩，继续嘬茶，水月面无表情拨开烛台，自木屑里摸到了两颗花生，剥了皮往嘴里填。
白染喘了半晌粗气，看了她们一次又一次，终是哑声道：“你们若只是想打发打发时间，回顾一下旧日……便去北郊！……卉云山庄！”
镜花放下茶杯，顺手从桌上的银票堆里扯走一张，扬了扬，“谢了~”，就拉上水月扬长而去。
白染靠着墙，许久才缓缓滑坐在地，心情很是纠结。
主子说过，她与襄王妃有十二年如姐妹一般的情谊，可谁家的姐妹舍得这般算计、下这般狠手？
但主子还是念着旧情，甚至因之前有过推她出去挡箭的行为后悔。
主子啊主子，您当真看不到是她将您亲手推入了水深火热之中吗？
更何况，您怎么能忘了呢？襄王妃……可是于您有着血海深仇的仇人啊……
溜溜达达走在路上的镜花水月二人，明显没有白染这样多的心思。
镜花的脸上更洋溢着无比明艳的笑容，饶是路边花开正盛，也在这样一副美貌下失了颜色，引路人侧目不已。
水月却有些不起眼，闷声闷气道：“姐姐，要马上动手吗？”
镜花哼着曲，随手从路边花瓣上抓了一只蝴蝶，捏在指间看它挣扎一会儿，忽地握紧了拳头。
那可怜的小生命，顷刻间香消玉殒，变成了粘在她掌心的彩色粉末和一坨黏液。
“杀人诛心，咱们先玩玩不迟~”
那张眉目如画、绝美又焕发着英姿的小脸上，若是换成梨花带雨，或是怒不可遏的表情，会是怎样一副残破的美景呢~
水月默契点了头。
“姐姐是打算先动那几个畜牲了？可要是只把尸体丢出去，有点没趣儿。”
镜花摘了好些朵野花在手，在手掌间搓烂了，将蝴蝶的残留全数抹去，依然欢颜如旧。
但那双狐狸眼里透着极阴柔的光，光里似有嚎叫着的九幽厉鬼迫不及待、跃跃欲试，即将夺眶而出。
“听说她每日除了习武、下棋、读书之外，便是写字制香。要写一手好字，没有好笔怎么能成呢~”
水月若有所思，只默默会意点了头。
镜花走着走着又拍了一下巴掌，俏皮地笑眯了眼睛。
“啊~她还喜好美食~自己养的畜牲，吃起来一定更是津津有味吧~”
水月嘴角飞速翘了一下。
“回去你给我换个样子，这两天我先到厨房看看。”
知道了襄王妃的口味才更好下手。
镜花用挨过打的右手轻轻揉了揉水月的头，眼睛弯成了月牙。
“不愧是我的妹妹~真乖~”
然而她这份笑容也没持续多久。
回到城中的落脚点时，她们二人都觉出了异常，院门居然是开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