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大义”灭亲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等到谢显祥满腹烦躁回到府里,等到、听到的就是这样一个消息。
不止二儿媳,连一向受宠的大儿媳也要与他儿子和离。
再加上老太太说那句气话,这不是想让他们谢家全家打光棍吗?!
谢显祥又气又愁、唉声叹气,在老太太病榻前一圈一圈转磨。
金氏刚醒,被他转到眼晕,更加烦躁。
“你别转了!看得人眼珠子都抽筋!快说说今日你同叶侯谈得如何?”
金氏眼含希冀,可谢侍郎沉重的一声叹息,让她如置身冰窟,心都跟着凉透了。
“没……没成?”
谢侍郎重重坐在了椅子上,这才一天,他嘴边就起了三个大火泡,粗哑道:
“岂止没成!叶和光那厮在宫门前抖了好一阵威风!叫不少人给听去了!我这张老脸呀——”
恼急眼了,给了自己一个耳光,“都给丢尽了!!!”
老太太记挂着大儿子,琢磨了一会儿,急忙道:“不然……不然你去求求襄王!谁家没点不能跟外头说的事啊!怎么就咱家能闹得这么大呢!”
“长庆不过是逛了几次青楼,哪个男人不如此?何至于把他给关起来呀!”
“他在鸿胪寺干得好好的,眼看年头够了说不定就能往上挪一挪,可不能因为这点事情,就绝了他的后路啊!”
谢显祥终于火了,指着她的鼻子。
“你给我闭嘴!!!妇人之见!他要是没有短处能叫人抓住吗?!”
“襄王最是大公无私,我一直无错被他盯着还难免心虚呢!你儿子倒好,身为朝廷命官,公然违抗律法,都去逛开窑子、养开外室了!!!”
“让我去求襄王?这不是往枪口上撞?!说轻了也是徇私枉法!你是要连我都搭进去才肯罢休吗!!!”
“人说短视之妇祸及三代,便是名门望族没个明理厉害的主母把持,也早晚给搅合完了!”
“过去不放在心上,毕竟男主外女主内,只这么一亩三分地,区区内宅妇人能闯下多大的祸?!可现在我想起这话来,倒觉得很是有理!”
他只差没把“都是你的错”这话刻在脸上了。
金氏听完气得一口气没上来,好在潘妈妈手疾眼快,过去又是好一顿顺气、喂药、掐人中。
眼前的画面被泪水糊住了,金氏也说不出这眼泪到底是为了身陷囹圄的大儿子,还是为了她自己。
“好……怪我,都是我老婆子的错……我不过是想给长庆多攒些家业,想不到这也有错……”
“是不是我的错我都认!侍郎大人,那你现在可以赐教如何救长庆回来了吗!”
一想到具体问题,谢显祥浑身冰凉。
他怕了。
今日自刑部回府出正阳门时,他看到了襄王安永清。
这一眼可算是久违,毕竟安永清主理北镇抚司,刑部为次,一个月里见面机会寥寥可数。
而且过去即便见了面,臣下行礼,安永清也只是目不斜视颔首罢了。
没人对他这份傲气有怨言,因为与他共事过的人都知道,那双冰冰凉又极深邃的眼,从不正视他人,除非那人有罪。
可今日,谢显祥看向安永清的时候,发觉他也在看着他。
明明什么都没说,也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谢显祥就是觉得有种死到临头的感觉。
这件事若是再拖下去,他再包庇、纵容,只怕他的官位也难保。
他距离荣休还有些年头,比起仕途刚起步的两个儿子来说,他才是谢家的顶梁柱,决定谢家百年兴衰的关键。
想清楚,谢显祥咬了咬牙,狠下心肠道:
“这件事你不要再插手!若再自作聪明惹出什么祸来,当心我让你的梦想成真!”
金氏脸色本就难看,一听这话,更白得鬼一样。
他言下之意,若谢家后宅日后再出事,他甚至要休了她!
一把年纪了,他竟想休妻?!
这老不死的失心疯了?!
可金氏咬碎了满口牙,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唱反调。
别看平日拌嘴没什么事,可谢显祥能爬到今天这位置,靠的便是手腕硬,做事果断,认准的人或事物从不放过。
官场中身居高位之人,大多都有自私狠辣的一面。
金氏陪他大半辈子,对他这一面再清楚不过。
怯怯点头,金氏小心问道:“那我能做什么?当真什么都不做?”
谢显祥瞪了她一眼。
“给族老送信,找出长庆、长荣的婚书,再找人准备和离书,定个日子,放叶氏和郑氏走!”
丢下这通话,谢显祥便带着人出了门。
金氏被抽了筋一般,在床上软成一团。
眼泪止不住地流,把潘妈妈担心坏了。
“老太太,您上了岁数了,可不敢大悲大喜。”
金氏喃喃道:“怎么会这样……长庆、长荣成婚前,我找过多少高僧仙长算过他们的生辰八字……都说会财源滚滚、兴旺谢家……怎么就到了非得和离的地步呢……这一和离……长庆的名声怎么办?仕途怎么办?”
潘妈妈陪她几十年,见她这副样子很是心疼。
“老太太,您就别琢磨了,老爷已经放话了,您照着做就是了。这一大家子事,您管着也的确吃力,日后您就好好歇着,等大爷、二爷再娶了贤妻,再一起孝敬您就是。”
不如此也没有别的办法,金氏愣了好一阵,破天荒嚎天喊地痛哭了一场。
——
谢显祥出了家门直奔襄王府,这时候已经天黑,就如叶舜华杀到谢家的时候一样。
在正殿煎熬一炷香之后,安永清漠然跨进殿门。
“谢大人这个时候来访所为何事。”
谢显祥放下一口未喝的茶,诚惶诚恐撩起袍子跪在了地上。
“王爷,老臣唐突,老臣此来是为了两个不成器的孽障,有个不情之请。”
有正阳门那一幕,他竟还敢来求情?
安永清脸一沉,立刻起了身。
“既是不情之请,谢大人便不必说了。”
谢显祥忙摆手。
“王爷您误会了!老臣没有为他们求情的意思!”
这样的话,不妨一听。
安永清虽未坐回去,但停了步。
谢显祥明白了,立马继续道:“王爷,子不教父之过,那两个孽障做出如此错事,老臣也自知无颜面对皇上和王爷的信任。”
“可老臣终归是他们的父亲,这么多年因为公事对他们疏于管教,以至于酿成今日大祸。”
“老臣悔不当初,斗胆请求王爷给老臣一个再教育他们的机会!”
“请王爷允准,将谢长庆与谢长荣,移交刑部大牢,由老臣亲自审问、定罪、判罚!”
“若是王爷不放心,觉得老臣会因父子关系而徇私,老臣愿请王爷坐堂同审!”
为了自保,所以舍弃儿子。
谢显祥不愧在官场浸淫了半生,这股狠劲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也好,恶人自该自食恶果,大可不必脏了他的北镇抚司,让他的王妃继续劳心动气。
“谢大人大义灭亲,堪称众臣表率,本王允你所请,明日便将他们移交刑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