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富贵险中求
分道扬镳之后，屹川押解谢家三人去了北镇抚司，叶舜华亲送叶淑华回了昌乐侯府。
叶淑华出嫁早，侯府早没了她的院子，好在杨氏想到了，早早命人给她在未雨轩附近收拾出来了一个院子。
重明小心翼翼给叶淑华治伤，杨氏和叶舜华在一旁陪伴。
杨氏眸子里都是心疼，柔声道：“淑儿，母亲给你这院子，起名为‘行复堂’，你看如何？”
行复二字，取谐音“幸福”，是个美好的祝愿。
同时亦有“人行犹可复，岁月那可追”之意，希望她能振作坚强，重头再来，并更加珍惜接下来的辰光。
母亲用心良苦……
叶淑华本就肿着的眼窝又红了，落下泪来，忙不迭去擦，又哭又笑。
“瞧我，太没出息……女儿感激母亲……”
又向叶舜华颔首。
“二妹妹，你为了姐姐所做的一切，姐姐定会记在心里，永志不忘。”
可惜，前世娘亲也好、大姐姐也好，都没享上她的福。
好在老天给了她一个改写的机会。
叶舜华心有感慨，笑得略显勉强。
“大姐姐言重了，一家人没有这样外道的话。”
这时候襄王府的护卫让流萤来请示，该如何处置那骗子。
叶舜华早有成算，拉着杨氏在一旁低声勾兑了一会儿。
杨氏大惊：“竟有这等事？”
叶舜华按着杨氏的手。
“娘亲帮女儿演好这场戏便是，其余的最好装作不知。”
杨氏今非昔比，很快定了心神，点头示意她明白。
她这才转回身，叫流萤搬了两把椅子在廊下，与杨氏一同坐着，叫人把那骗子提了来。
等人到了，她慢条斯理用碗盖拨弄着茶叶，眸色极冷。
“狗胆包天的东西！竟敢骗到本王妃亲姐姐头上！当真是嫌命长！来人，乱棍打死！尸首丢出城喂狗！”
那骗子的嘴被破抹布塞着，吓得眼珠都要瞪出眼眶，呜呜咽咽不停，只得用头抢地，迫切希望能保住狗命。
叶舜华视若无睹，根本不为所动。
护卫操起碗口粗的棍子，一言不发就噼里啪啦往骗子下盘招呼。
只六七下，衣衫上就见了血色。
杨氏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忍。
“瑾儿，你大姐姐还在里面躺着呢，左右这人也算做了件好事，若没有他……咱们安能知道谢家是那般丑恶的嘴脸？只怕你大姐姐即便被磋磨个半死，也是回不来的。”
骗子听有人为他求情，脑袋捣蒜一样，拼命磕头，见了血也不敢停。
又几棍子下去，被杨氏扯了扯衣角，叶舜华这才好似有所动摇。
素手一抬，闷响声停止。
“娘亲是想让我留他一命？这人可是个泼皮无赖，不知有多少人被他骗了去，或许还有人被他骗到家破人亡，这种人怎配从宽发落？杀了也算替天行道，不是坏事。”
杨氏点头道：“这人的确该杀，可是瑾儿，你大姐姐回府是好事，接下来几日还不知谢家会不会肯乖乖就范，这时候见血光造杀孽，为娘觉得不大吉利。”
百善孝为先，皇家更重视孝道，叶舜华厌恶地瞪着骗子半晌，总算松了口。
“好吧，既然娘亲如此说，女儿便当为大姐姐积德了，但愿他日后知道悔改。”
骗子听了，猛松一口气，趴在地上窃喜。
然而下一刻他就眼前一黑。
“将这骗子的手脚各打断一条！鞭笞二十！丢出府去！”
“是。”
护卫去换了皮鞭来，还很贴心地沾上了盐水，一点力气也没省，一下又一下结结实实抽着。
这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的场面，似乎杨氏不忍看，与叶舜华一同走到了一边，说起了旁的。
“瑾儿，你大姐姐这事一闹，娘亲都没顾上问，最近你过的可还好吗？”
叶舜华叹息一声。
“皇家规矩多、人多、事也多，女儿虽锦衣玉食，却也不免跟着劳心。”
“怎么了？若不妨事的你就同为娘讲讲，好歹能疏散疏散心结。”
沉默一会儿后，叶舜华才道：
“那娘亲只当听句闲话啊，若不是憋得难受，女儿也不好告诉娘亲。……宫里最近翻出来一件陈年旧事，若非母后压着，只怕早闹得满城风雨了。”
杨氏声音低了低。
“难道和……”指了指天，“有关？”
她点头。
“都需要母后干涉了，自是皇家的事。母后近日总是梦见一出生便夭折的三皇兄，啼哭不止，还有当年宫里那位王昭仪。母后说梦里王昭仪血泪满面，极为骇人，控诉当年她是为人所害，连刚出生的孩子都被人夺了去。”
杨氏顺水推舟接了下文，“王昭仪？为娘记得……王昭仪不是二十几年前就殁了吗？怎地早不托梦、晚不托梦，偏等到今日才托梦？”
她道：“女儿也是如此想啊……母后为六宫事殚精竭虑，又成日睡不安稳，只得找了慧能寺的高僧做法事超度王昭仪。可高僧说王昭仪做了二十二年孤魂野鬼，这会子终于因怨气太盛而成了厉鬼。除非了却她的心愿，否则高僧也镇不住她。”
杨氏双手合十，倒是真心祈祷。
毕竟背后不说人，现在又是晚上，不好说鬼神，多少有些不敬。
放下手才道：
“为娘听说，当年王昭仪与良妃姚氏住在同一个宫里，且是同日产子。若此事当真……岂不是如今的姚嫔……还有二殿下……”
这时候鞭子声停了，府兵下手有分寸，又有盐水激着，人还没晕。
叶舜华望着那骗子的后脑勺，抿唇笑笑。
“娘亲想得不错，若此事当真，有机会偷龙转凤的，只有姚嫔，而二皇兄也该是王昭仪的孩子才是。对了娘亲，据说二皇兄近日也听到了风声，因为此事烦心不已，您可千万别往外说。”
杨氏连连点头。
“你放心，为娘定把此事烂在肚子里。”
府兵刚好提了棍子，两棍子下去，那骗子当场昏死。
夜深人静时，黄妈妈带人套了个板车，将半死不活的骗子丢在了城西一处小巷内。
剧烈的疼痛把人疼醒了。
黄妈妈冷脸丢下了五两碎银。
“王妃和侯夫人开恩，留你狗命，日后管好你的舌头，不要再在京城惹是生非。这银子是赏你去治伤的，能不能活全看你自个儿的造化。”
侯府的人走了，骗子艰难把碎银拢在一块，哆嗦着捏起收入怀中。
他受伤不轻，若找不到郎中医治，必死无疑。
忍着剧痛艰难爬着，费了好一会儿才爬出了巷子。
抬起头一看，愣了愣，忽地又咧开一嘴大黄牙，笑出了声。
这可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还是那句话，富贵险中求！
星夜，一道红印子歪歪扭扭，横跨京城西大街。
他憋着一口气抬起手，把朱漆大门拍得邦邦响。
“有人吗……救命——！贫道……有天机一件……”
他昏死了过去。
圆魄上寒空，如瀑一般，泄在了那朱漆大门顶悬着的鎏金匾额上。
上书苍劲有力四个大字——
“二皇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