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密语
相柳翻窗而入,面无表情单膝点地。
“属下参见小姐。”
“你查的都是棘手事,哪件能有这么快?”
“属下无能,三件中,两件都很是棘手,但小姐最近吩咐的那件事有初步的收获了。”
“说说。”
“是。属下这几个晚上都在各处探听、跟踪丁兴荣。昨夜他在府中吃酒,与妻妾寻欢作乐时,属下听到他自称有一位结拜兄弟,名为訾恒达。”
“原来如此……”叶舜华了然一笑。
“原来訾恒达是通过他上了良妃的船,这狗贼改认主子的时间还真是够早的……”
相柳垂首道:“是,属下也去查过记档,丁兴荣医术不见得有多出众,原本在太医院籍籍无名,不过是个不入流的生药库副使。二十一年前却如登了云梯一般,被提拔成了八品御医,又过一年之后,更被提为了六品院判。”
这时间一算,不正是良妃和王昭仪产子的那一年?
丁兴荣肯定帮良妃做了些要紧的事,不然良妃怎么肯这么大力提拔他?
看来有必要验一验了。
叶舜华思考一阵道:“相柳,你再跑两个地方,应该有点麻烦,你一定要小心。”
“请小姐吩咐,属下必定完成。”
话到嘴边,她却忘了有个事情她也不知道,只得道:“他们三日后要奉旨出巡,你三日之内务必要找机会去趟二皇子府,用瓷瓶收些那猪的血来。然后……再去打听打听,宫里二十二年前有个王昭仪,她的谥号是什么,葬在……”
门被推开了,安永清面沉似水迈了进来。
“王昭仪谥号端顺,因生育皇三子血崩而亡,死后被追封为妃,是为端顺皇妃,葬在京西以外十六里处的西陵四妃园寝。”
叶舜华吐了吐舌头,尴尬冲他笑,他嗔怪看了她一眼,并无指责。
走到书桌前,提笔简单画了一幅图,交给相柳。
“这是西陵内的守卫位置,每一个时辰轮换一岗。你若要去开棺椁取骨殖,一定要多加小心。一旦被捉到便是亵渎皇妃亡灵的重罪,本王也保不住你。”
这一番话相柳已然明白主子想让他做什么,当即妥善收起图纸,对着安永清一点头,又对叶舜华抱拳深躬,翻窗而走。
人走了,他才坐在榻上冷着脸赌气,活像个被人抢走了玩具的孩子。
她干脆躺他腿上撒娇,伸出指尖挠挠他的下巴。
“这屋里好大的酸味啊,你又吃醋啦?又生气啦?”
“没有。”
他脸拉得老长,全身上下嘴最硬。
他知道那三人都是老侯爷留给孙女的人,清清白白,只是完全供她差遣,关系就如他和屹川一般。
但他想得通,也无意干涉她做事,心里却又着实不舒服。
她看出来了,鬼主意立马浮上心头。
“若我说有个法子能让你安心些,你可愿做?”
“……”
那是自然。
话到了嘴边他硬给咽了回去。
他可没忘,怀里躺着的是只千年狐狸,肚子里不一定又藏着什么坏水,他哪敢草率答应。
“你先说来听听。”
下一刻,两条嫩藕一样的手臂就攀住了他的脖子,耳边有热气呼来。
她蚊声说了几个字,而后拍了拍他的胸口,挑眉戏谑道:
“免得你总是担心有人撬你墙角。”
那股热气从耳根直窜到尾巴骨,安永清提着她的颈子把她丢回榻上,遭雷劈了一样僵硬往外走,一时都不知该迈哪只脚。
果然戏弄正经人最有意思。
她在后面笑疼了肚子。
他听着她的笑声略有些气闷。
他也想啊,他怎么不想,但他既答应了母后就不会违背。
“我是不会言而无信的。”
丢下一句干巴巴的话,他同手同脚着拉开了门,却听身后她突然春水一般柔声道:“我可是襄王妃,还是个死心眼。你与其乱想,不如时常琢磨琢磨,谁又是襄王呢?”
怔了半晌,他迈出门,唇角微微勾着。
不过是一句“我是你的”,她也能说得如此七拐八绕。
可真是只小狐狸……
一进多福轩,屹川就迎了上来,肃然行礼道:“王爷,有情况。”
安永清脸色一沉,大步流星进入书房。
“葛鸣立?”
屹川垂首。
“是,他虽依旧什么都没招,但守着葛家私宅的弟兄们送回了一个消息。”
“昨夜,有一条小野狗跑进了葛家,看上去就像葛家饲养的一般,很是轻车熟路。”
“然而弟兄们早已挖地三尺,把葛家翻了个底朝天,别说是养狗用具,便是连狗毛都不见一根,所以那狗定不是葛鸣立自己养的。”
“可守在巷口的弟兄说,它几乎是直奔着葛家的宅子去的,一点儿冤枉路都没走,让属下不得不疑心。”
安永清敛眸思量。
屹川言下之意,那狗可能是有人特意训的,说不定和信鸽一样,用以神不知鬼不觉与葛鸣立互递消息。
葛鸣立的私宅较远,在距京城六里余的东郊,但放眼京城周边,居住的人都极多,平日街头巷尾的猫狗亦不少,所以也不能排除那狗是否是循着食物的味道误入了葛家。
“只如此,不足以为证。”
屹川急忙摇头。
“王爷,若只是如此,属下也不敢来报给您。昨夜朱正在确定无人盯梢之后,一直让人暗中跟着那狗。”
“那狗先是边闻边走,一路径直去了葛家,紧接着又径直去了葛鸣立的书房,连路过厨房时都不为所动。”
“畜牲虽不能言,但狗鼻子厉害,若闻到生人味道,只怕要跑,跑了便可能打草惊蛇。”
“所以朱正也没敢冒险接近,只命人在下风处的屋顶上观察。”
“弟兄们亲眼所见,那狗竟越过了所有值夜的葛家下人,直接顶开门找到了浮玉兄弟,然后就坐在旁边安静等着。”
“浮玉兄弟也觉得奇怪,便细细在狗身上摸索了一下,最终在项圈内发现了一个小锁扣。他鼓捣开锁扣,发觉里面有个浅凹槽,凹槽内则放着一封帛书。”
屹川递过来一张纸,面上颇有些苦恼和沮丧之情。
“这是帛书上的内容,属下和朱正……都看不懂其中的意思,浮玉兄弟也苦恼无比,所以……只好请王爷亲自出马了……”
安永清接过去一看,立刻皱紧了眉,很是费解。
他也认不得。
那纸上看似杂乱的排列着数十符号,看着像笔画又都歪歪扭扭,且没头没尾没间隔,蛇一样盘成了螺旋图。
应该是密语,需要破解了才能读。
埋首提笔苦思一个时辰,安永清无奈了。
干脆拿起纸便往外走。
屹川跟着小跑。
“王爷,您要去哪啊?这上面是什么意思?您先告诉属下,属下也好让人继续跟进啊!”
安永清头也不回。
“这应该是暗语,若上面说了时间、地点,葛鸣立到时不露面定会打草惊蛇。时间紧迫,本王不精于此道,自是要去找一个能破解的人。”
王爷不愧是王爷,什么高手都认得。
屹川恍然大悟,一路很是钦佩的跟在后头。
直到他尾随王爷进了月下阁,才怔在了那嘴都合不上。
合着王爷的秘密武器就是王妃?
叶舜华懒洋洋吐出一枚枣核,似笑非笑看着面前多出来的两个人。
“干嘛?有事?你改主意了?”
安永清黑脸泛红,不理她。
“把你方才对本王讲的,言简意赅的同王妃再讲一次。”
屹川回过神来,呆头呆脑答了一声“是”,然后把狗串门的事,尽可能绘声绘色又简练的说了。
叶舜华听都没听完,脸上的笑意立马没了踪影,大步去了桌边。
“拿来我看。”
安永清把纸递过去,她接起,仔仔细细看着,几经反复和颠倒,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突然拧眉道:“研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