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总不好让她大过年的死在府里吧
等邹令仪能说话之后，府医询问了她所用膏药成分，商议拟定了个方子，回去给邹令仪抓药了。
邹令仪见身边人是沐晓，又不见安永清，当下便怒气冲冲发问。
“王爷呢！”
“王爷不曾来过，是王妃过来处……”
“那雪莲呢？！雪莲哪去了！她是干什么吃的！我不是让她去叫王爷吗？！这个惫懒的奴才！你叫她过来！！！”
啧，蠢到想出这种法子，自损八百对家反倒完好无损，甚至扳回一城，她又是干什么吃的。
沐晓垂头悄悄翻了个白眼。
“王妃查问毒源，雪莲妹妹没法交待，借口您的药膏用完，领府医出去买的时候趁机逃了。现在府里上下都认为，是雪莲给您下了毒，见东窗事发才畏罪潜逃。”
“废物！！！她怎么能丢下我不顾！！！连王爷都没能请来，她有什么脸逃走！！！”
不逃走等着你这么骂她？
沐晓默默想着，由着邹令仪发疯，扔了被子砸枕头，跑下床来见什么碎什么，连鸡毛掸子都没放过。
好在邹令仪身体尚虚弱，大闹天宫只持续了一盏茶，满地鸡毛和各色碎片残渣。
等她瘫坐喘着粗气，沐晓的耳朵里嗡嗡响。
她声音实在是太尖了，比野猫发春还刺耳。
“你呢？你为什么在这！莫不是得了叶瑾的命令来监视我的？！”
她还不乐意了？
沐晓的脸肉抽搐了两下。
“雪莲走了，您身边也就没有大丫鬟了，王妃念着您父亲对王府有恩，特地把奴婢拨给您用，顶替雪莲的位置。”
原以为邹令仪总要再问两句，或是因为雪莲心伤一会儿，不料她却挣扎着爬起来，径直把沐晓往外推。
“好，你要做我的丫鬟可以，你马上去把王爷给我请来！王爷不会不来看我的，定是雪莲偷懒没有去报给他！或者、或者是中途被叶瑾的人拦了！你去！你现在就去叫王爷来看我！！！”
沐晓瞧着桌上唯一完好的“忠孝节义”四个字，终于忍不住皱了眉。
“邹姨娘！你是不是疯了？！你想见王爷也不是这么个闹法！你还嫌你添的乱不够多吗？！若不是你如此胡来！雪莲至于逃吗？！雪莲若还在，王妃又怎会把奴婢拨给你用！”
“王爷是天潢贵胄！你想着他念着他都可以！可做事之前总要先动动脑子吧！”
“你今日搞出这样一场闹剧，不仅把你在王爷回来之前累积的娴静名声葬送了！只怕在王爷眼中，你也变成了一个任性妄为、无理取闹的女子！”
“你这样的性子，莫说王爷不喜欢，普天下有些家底的男子又有哪个能看得上你！邹家书香门第，难道就没教过你女诫、女则和女训吗？！”
“你如今这副样子，哪来的自信能叫王爷动心？！奴婢这半年多的时间看下来，只能说一句，您现在便是连王妃那种出身武家、粗枝大叶的女子都不如！”
一连串滚雷砸下来，可是狠狠刺痛了邹令仪。
“我不如叶瑾？！我哪点不如她！能不能让王爷动心，见了才知道！叶瑾给我使绊子！拦着我的人不让告诉王爷！我见都见不到他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对我动心？！我与王爷青梅竹马！他若是知道了我是谁，一定会心疼我的！”
沐晓干脆拿了那幅字摔在她面前。
“听姨娘这意思是想告诉王爷你的真实身份了？那你只管去！奴婢不拦你！且看看王爷知道你一直在算计他，会不会还能如你所说的对你动心！”
邹令仪终于安静了。
她想起来少年时，尚书房发生的一件事。
那天安宁润得了一方好砚台，拿到尚书房炫耀，等当日的功课学完，那方砚台却不见了。
安宁润不依不饶，非要让太傅禀报皇帝，搜查所有人的书袋和身上。
但当时皇帝正与大臣议事，皇后也不在宫中，消息就先传入了良妃耳中。
良妃自然向着她的儿子，下令给其余所有人都搜了身，她便看到了安永清的眼神，深不见底、阴郁骇人。
最后那方砚台在角落里被寻到，位置临近安永清的桌案。
没人能证明是他拿的，良妃和安宁润却冷嘲热讽、阴阳怪气了他一顿。
离开尚书房之前她如常扯着安永清的袖子不撒手，却被他头一次那么用力的甩开了。
分开时她隐约听到了一句话。
他说“我最恨他人暗地里算计” 。
若是他知道了她是方玉君，她岂不是成了他最恨的人？
邹令仪纠结在回忆和现实中失了神，沐晓终于能长出一口气。
“姨娘，如今奴婢跟了您，您只需知道，奴婢是一定会为您着想的。您想见王爷，也不是没有办法，可您千万得稳住了，可不敢再冲动行事。”
邹令仪猛回神，一把抓住了她，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什么办法，你说！”
两个人耳语了一阵，沐晓出了仪静斋。
她倒没忘了教训，这次只递了话进去，乖乖在多福轩院门外等。
不多时，屹川出来了，一瞧是她，嘿嘿一笑。
“沐晓姑娘不是跟了侧妃邹氏吗？她毒解了？又有精神想别的招了？”
“屹川大人说笑了，奴婢此来就是为了代姨娘澄清一下。”
屹川一脸“我看你还能耍什么花招”的表情，伸手示意她继续表演。
沐晓在这地方吃过委屈，又受着屹川的嘲讽，没怎么费力就掉了几串泪。
“方才姨娘醒了，奴婢问过才知，姨娘是当真苦不堪言，打心底里怜惜同情她。姨娘少时丧母，屹川大人也去过北境，定亲眼见了邹大人如何以身殉国。唉……邹家现在已然没人了，姨娘无依无靠的。父亲新丧，她心里又悲又苦，一时想不开便……寻了短见……眼下闹得阖府不宁，实非姨娘所愿，所以姨娘特遣奴婢前来，向王爷请罪。”
屹川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又知道沐晓所言属实，心里对邹公孝敬佩，见她掉了眼泪，也冷不下脸了。
“这个……王爷倒是没说什么，侧妃多虑了。你回去好好劝劝她，让她宽心，安心守孝就是了，王爷也不会苛待她的。”
“奴婢接下来想说的正是这个。”沐晓用帕子点点眼泪，“姨娘悲恸太过，都想不开到那种地步了……如今快要过年，府里喜气洋洋，姨娘却要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在仪静斋守孝。奴婢……只怕她会触景生情，万一雪上加霜再走了绝路可怎么好？”
“这……”
屹川噎了一下，当场犯了难。
这道理不错，可他做不得主。
“你等着，我去帮你问问王爷。”
说完就一路小跑直奔书房。
此时已快到安歇的时候，安永清正准备回寝宫，在门口与他撞见了。
“什么事这样惊慌，她还没走？”
“是，王爷，仪静斋那边……”
屹川如此这般的讲了一顿，挠挠头道：“属下不能擅作主张，又觉得她们所言不无道理，所以还得王爷定夺。”
安永清皱眉。
“她是想过年这段时间自由出入？”
“属下觉得是这个意思。王爷，那邹姨娘既然是您的恩人之女，您总不好让她大过年的死在府里吧……”
若她当真死于自戕，襄王府背上骂名事小，父皇迁怒舜华事大。
有了前次的教训，安永清不敢赌。
冬日凉风中，他久久未动。
这个决定必须他来做，因为他根本不需要去问叶舜华，也知道她的意见如何。
她是个最能顾全大局的人，平日里的任性刁蛮，也都在些不疼不痒的小事上罢了。
涉及襄王府、涉及他的名声，她是一定会同意的。
“即日起到元宵，准她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