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侧妃入府
两日之后，圣旨送到襄王府，定下了邹令仪入府的时间。
因其还在孝期，也或许是考虑到了叶舜华的心情，皇帝免了一切俗礼，只让邹令仪到时候自行去王府安置。
一月之后，邹令仪入府当日，一切一如往常，她也并未试图闹事，只坐了一顶素色小轿，傍晚时被丫鬟扶着，到襄王府门前下了轿。
她身着素服，扬起那张崭新的脸，面无表情的睁大双眼，但天色已晚，她实在看不清，只勉强能感觉高处有几点亮光。
“这是哪里。”
丫鬟道：“这是襄王府的正门。”
她摸索着转过身，将那张已略有些端淑气的脸，重新没回轿子中。
“我是侧室，看一眼便罢了，不能乱了规矩，抬我去侧门。”
众人听命，把她抬去了侧门，她自己搭着丫鬟的手，问过侍卫确认无错，才慢慢迈过了门槛。
四殿下，我终究还是到了你的身边……
面容虽镇定，但她的手还是略微发抖，稳了许久才定下心神。
没走几步，沐晓和流月迎了上来。
“奴婢沐晓、流月，奉王妃之命，请二夫人去正殿敬茶。”
她空洞的双眼转向声音来处，微微颔首。
“王妃体恤，有劳二位前面引路。”
这一路她看不到，却觉得脚下柔软，悄声问丫鬟，丫鬟答从侧门到正殿都铺了厚厚一层地毯。
她只是很大方的笑了笑。
“怪不得她能做正妃，如此细致用心，当真让人无话可说。”
心中却想，这些不过是叶舜华的表面功夫罢了，不想让人说她故意难为恩人，小肚鸡肠，要博个贤良大度的名声。
这一趟敬茶，以叶舜华的性子，多半要给她来个下马威。
去了正殿，丫鬟闻声提醒她，王爷不在，她心里更加确定，眼下必会有一场刁难。
“前阵子礼部侍郎严江离被发觉私通外族，王爷这几日都在奉命调查，日夜不着家，今日也没得空回来，叫妹妹受委屈了。”
叶舜华在主位上笑着打量，顺带和风细雨解释给她听，观察这邹令仪与昔日的方玉君相比，到底有几许不同。
丫鬟扶邹令仪走到阶下，停步之后她从容的笑了笑，提起裙摆跪在了地上。
“王爷以公事为重是理所应当，今日有王妃来吃妾身的茶，便是妾身莫大的体面了。”
邹令仪双眼半盲，浑浊不清，竟恰到好处的掩去了她的戾气和敌意。
这一番清流之后的书香气质，她也算学到了几成。
脸变了、性情也跟着变了些，不知道她这算不算是涅槃重生。
“后宅和睦方能让王爷无后顾之忧，看来这道理咱们都懂得。清芷，端过去吧。”
说完，叶舜华抬手叫清芷把茶盏给她送过去。
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心里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这碗茶叶舜华大约是不会痛快吃的，茶水也该是滚烫，端看她能不能忍住、稳住。
不然只凭叶舜华一个长在不毛边城的野丫头，还能想出多高超的计谋。
终归上不得台面，配不起王妃的身份。
心中编排着，她舒坦许多，可等脚步声到近前停下，邹令仪还是下意识咬紧牙翻掌向上。
……烫手而已，谁还能忍不住？
嗯？
那茶盏，清芷很是轻柔的放在了她手上，且触手只是温热的。
她有一瞬愕然。
叶舜华会有如此好心？
但很快她又想通了。
她知道她是谁，可叶舜华却未必知道，没必要用这种小伎俩刁难一个陌生人。
“请王妃吃妾身的茶。”
刚送过来的茶碗又端了回去，叶舜华喝下一小口，很快从座位上走了下来，行至她身前，双手把她扶起。
“好了，我这个人不喜欢繁文缛节，既成了一家人，妹妹不必拘束，咱们有什么说什么就是。”
她与她互相搀扶着往外走，冷风扑面，仇人近在咫尺，邹令仪心里不免紧张。
即便是她不知她的身份，但她毕竟是女子，会对一个必然争宠的妾室如此好说话？
她别是第一天就要把她带到僻静的地方，打一顿甚至弄死吧？！
胡思乱想时，叶舜华突然道：“妹妹手冷得很，莫不是在害怕？”
若换成过去的“方肉肉”，定会马上挥舞起拳头，做出要咬人的模样，恶声恶气答：你少胡说！谁害怕了！害怕谁也不会害怕你！
但眼下，明明是很普通的话，邹令仪心里却很没出息的狠狠抖了一下。
没事没事没事，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人在做天在看，她如今可是襄王府的恩人之后，叶瑾不敢拿她如何。
邹令仪下巴微颤着勾了勾嘴角。
“……妾身初离家门，自是有些认生的。”
那丝难得的不自然，叶舜华没有错过，也随之弯唇笑了笑。
“不打紧，一回生二回熟，日子长了便好了。”
她领她去了一处院子，院中脚步声和人声繁杂，倒不是什么僻静的地方，邹令仪暗中安心了少许。
“这处院子在佛堂后，为寝宫东边东三所之首，我给起名为仪静斋，已命人收拾好了。日后妹妹便住在这，需要多少人手，喜欢什么样的人伺候，妹妹可慢慢挑选可心的，家具摆设若不合意，也可随时让人更换。”
她是嫁人嫁傻了吗？！
邹令仪又惊又意外，匆忙中只想到略略屈一屈膝盖。
“……多谢王妃。”
她示意邹令仪的丫鬟接过她的手，后退了一步，淡淡笑着。
“今日天晚了，又实在寒冷，妹妹想必也累了，便先歇了吧。我行走坐卧都没什么规律，日后妹妹也不必每日请安，若有事我叫人来知会妹妹就是。”
说完她就走了。
这一套流程下来，邹令仪整个人云里雾里。
那人是叶舜华？！
虽说声音不错，可她真的是在宫宴上让她下不来台，私下里恶言恶语不让分毫，更是以牙还牙的弄毁了她的容貌、险些彻底弄瞎她双眼的那个叶舜华吗？！
不仅没刁难她，居然还不往她院里塞眼线，服侍的人手让她自己挑，她就这么放心？？？
莫不是看她与盲人无异，在可怜她？
可她怎么不问问这是谁造成的！
虚伪！做作！
无尽黑暗中，邹令仪被扶坐在椅子上，不禁攥拳捶了一下扶手，暗暗咬牙。
她好歹也是将门之后，如今的生活完全乱了套，本就不精的武艺因伤情被搁下，而且眼睛还落下了残疾。
天亮时虽可以行动自如，但眼前会有斑点影响视觉，天色稍黑更完全变成了睁眼瞎。
这种情形下，莫说再习武，她如今连看书画，大半时间都只能用耳朵，听别人描述。
今日这份凄惨，全拜叶舜华亲手所赐，现在对外人示好又有什么用？！她以为她这就算积阴德？便可把她旧日里做的孽全然揭过？！
也好，她既然毫无警惕，那她大可放手复仇，把她从她手中抢走的一切，尽数夺回来！
只是她这双眼睛，实在是个大问题，她得抓紧找一双得力的替代品。
寝殿，叶舜华抱着暖手炉往贵妃榻上一靠。
“王爷拿刺客的尸体做文章，放出消息敲山震虎，他们估计很快要有动作了。”
清芷把炭盆挪近些，递上一碗热参汤。
“是，听闻朝廷新贵昶定侯阿古拉，对王妃……啊、是对屹川的救命之恩很是感激，特地亲去北镇抚司和东厂录了证词，因此皇上对于严江离串通阿古达木，蓄意刺杀王爷一事深信不疑。王爷今日上午就带人顺利查抄了严家，从严江离的私库中抬出了数十箱金银，锦衣卫也找到了不少蛛丝马迹。王爷后发制人，正在乘胜追击，追查严江离的同党，二皇子府里那几位，只怕要彻夜难眠了。”
叶舜华一手按着眉心，双眼微闭。
“是啊，沐晓的身份到底只是个丫鬟，还被王爷厌恶着，根本接触不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安宁润和清鸢想要把损失降到最低，必须及时知道咱们都掌握了什么，所以他们应该很快就会让人接触仪静斋那位，帮助她抓紧得到王爷的信任，好知道谁能保、谁不得不弃。”
算起来，清鸢该会把那个消息泄露给方玉君了，让她好好加以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