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失踪”的嫁妆单子
皇帝圣旨加皇后口谕,终是把叶和光逼到了风口浪尖、山穷水尽之处。
回到正院堂屋,沉默半晌,叶和光拍了扶手,咬牙道:
“来人!把吕氏和账房叫来回话!”
东院,叶韶华正闹得不可开交,把个吕氏烦得焦头烂额。
“好了我的小祖宗!快别哭了!不就是一次宫宴嘛!你一哭哭一日,犯得上嘛!”
“娘糊涂!”叶韶华抽抽噎噎,用帕子擤了鼻涕,断断续续道:“不止是宫宴!……西院那两母女都没起幺蛾子……可那四殿下!凶得吓人!……竟叫个下人把我硬生生从车上扯了下去!……街上那么多人瞧着!我可没脸活了!”
“好好好!娘听明白了,你这个意思,不就是看不上那个四殿下,想让娘为你另谋出路嘛!赶紧把眼泪擦擦!再这么哭下去,屋顶瓦都要被你掀了!”
吕氏叹了口气,听她雨点声见小,无奈走过去帮她擦泪。
“好啦~既然四殿下凶,那不要就不要,横竖你爹现在也是铁了心让那死丫头嫁给四殿下,倒刚好把二殿下给你空出来了。”
听她提二殿下,叶韶华的雷声雨声戛然而止。
“娘,你愿意替我求求爹爹?”
吕氏哭笑不得。“你看看你,有点儿事全都摆在脸上了!你可是娘的心肝宝贝,娘自然要帮你求的。快让人拿条冰帕子来敷敷,若顶着这么一对豆泡眼,别说二殿下,街上的二傻子都要被你吓跑了!”
叶韶华破涕为笑,这时候下人进来了。
“姨娘,侯爷在正院等您回话。”
“什么事啊?”
“不知道。”
吕氏当叶和光又是一时兴起,没好气甩了甩帕子。
“这才什么时辰,香儿这心情又刚平复,你去告诉他,我晚点就过去。”
下人却没走,躬身道:“姨娘,侯爷要您即刻过去。”
叶韶华先发觉了不对,起身挽住吕氏。
“娘,爹爹许是有要事,我陪您一块去。”
于是母女二人去了正院,老远看到堂屋里跪着的账房,吕氏的心狂跳了几下。
叶和光从来不查账,今日怎会传了账房?莫不是那死丫头发觉了什么?
走近了,吕氏忐忑行礼。
“妾身给侯爷问安,给夫人问安。侯爷,这么着急叫妾身来,是有什么……”
“跪下!”
叶和光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火气也比前几日更甚。
吕氏心虚,腿一软,老老实实跪了下去。
叶韶华在旁边看着情形不对,忙出言劝和。
“爹爹息怒,有话咱们好好说。”
“你闭嘴!”
叶韶华吓得一激灵,不妙的感觉越发浓重。
爹爹还从未对她发过火,这次连话都不准她说,西院那两母女也在,事情大概不小。
叶和光半靠在椅子上,牙咬地咯嘣响。
“刚刚赐婚的圣旨已经下来了,还有不到一个月,瑾儿就要与四殿下成婚。夫人要为瑾儿置办嫁妆,可问过了账房,账房却说夫人当年的嫁妆单子一直搁在你手里!方才我已经命人去库房看了,莫说清点,只一眼就知数量不对!我问你,嫁妆单子何在!夫人的嫁妆又去了哪里!”
吕氏的心凉了半截,冷汗立刻冒出来了。
能去了哪里?当然是吃了、喝了、穿了、用了,外加搬走了。
不过好在说辞也在十年前就想好了。
“侯爷,东西自然是都在的,只是不知存放在了何处。而且单子就那么几张纸而已,上面的内容妾身也未细看过,如今早不知放到哪里去了。这都是十年前的事了,妾身不记得,也算是情理之中吧?何况就算府上要为瑾儿准备嫁妆,库房里的东西也满够了啊,何必要翻那些个陈谷子烂芝麻……”
“你说得倒轻巧!”叶和光横眉立目,碎了今天的第二个茶碗。“够什么够?!不知道放哪就马上去找!你今天就算把你院里给我翻个底朝天!也得把嫁妆单子找到!那单子上的所有东西,一样都不能少!”
“侯爷,何必动这么大的气呢?”吕氏跪近了些,心里慌得不行,面上倒还算镇定。
“这般大动干戈的惊动全府,妾身觉得实在没必要。这瑾儿要出嫁,本是喜事,干嘛要闹得鸡犬不宁,就像要打仗一样啊。那库房里,七十二抬的东西该是够了啊,瑾儿是天子赐婚,又要嫁到皇家,有这些东西,妾身觉得已经很体面了,这皇家,总不至于图臣子的嫁妆吧。”
叶和光还没说话,只听“啪”一声轻响,叶舜华合上了茶碗,放在一边桌上,垂着眸子看吕氏。
“吕姨娘说来说去,意思无非是我娘的嫁妆单子早已不知所踪,但肯定在东院,而嫁妆里含着的东西,也未必都在府里,但你肯定是分毫未动,是不是?”
吕氏硬着头皮点头。“是啊。”
她轻笑,“既如此,父亲让找,你就去找啊,说到底那些都是我娘的东西,我娘预备都给我,你就不必上赶着操这份心吧。”
吕氏一噎,想还嘴,但瞧了瞧叶和光的脸色,只能装模作样应了,拉着叶韶华回了东院。
嫁妆单子她几乎每日都看,就放在妆台抽屉里,可若是真把这单子交出去,对不上的地方可就太多了。
所以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找到。
喝着茶水“找”了半个时辰,天色都晚了,她终于回到了正院。
“侯爷,妾身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实在没找到。就几页纸,说不定早叫下人当没用的东西给收拾扔了。”
“扔了?!你怎么不把你自己给扔了呢!”
叶和光这次是真怕了,皇后派人亲传口谕,连死罪都亮出来了,若不按着皇后说的做,他肯定要大祸临头。
吕氏一看他今日态度格外反常,与平时的言听计从判若两人,心里也起了点小脾气。
“侯爷今日说话怎么这般难听,不过是几张纸,没了又如何?府里怎么也不会短了瑾儿的嫁妆,七十二抬真不少了,侯爷若看不过,那妾身大不了拿出自己的东西再给瑾儿添添,何必非抓着妾身这么一点小错不放。”
“小错?”叶舜华冷笑连连,眉眼中寒气逼人。“吕姨娘口气实在不小,杀头的罪过,到你嘴里就成了小错。”
“什么杀头的罪过?”吕氏暗惊,忙爬过去摇晃叶和光的腿。“侯爷,瑾儿在说什么呀?丢了几张老旧的嫁妆单子,不过是自己家的事,怎么会扯出杀头的罪过?!”
叶和光又气又怕,肝胆欲裂,抬手就给了她一耳光。
“你这贱人就作吧!你这次可把全府人命都要搭进去了!皇后亲口谕旨!若瑾儿成亲当天拿不出夫人当年那二百二十抬嫁妆!就是藐视皇家、欺瞒皇后的死罪!”
“这不可能啊……”吕氏捂着脸瘫坐在地上,想了半天,又道:“侯爷,这怎么可能呢?皇后定是在开玩笑,她不会真的因为嫁妆就定侯爵的死罪吧?再说,皇后哪里知道夫人当年到底都陪嫁了什么?她也不可能亲自出宫挨个数吧?要是这样就定了咱们死罪,那她儿子的婚事也告吹了啊!这肯定不是真的。”
简直是个朽木脑袋!
叶和光抬手就把茶碗拂到了地上,正院创下了一日碎三碗的历史。
杨氏在一旁看着这贱人的狼狈样,她是真解气啊!这二十多年来,还从未有如此解气的时候!
“吕氏,皇后与我是一同长大的手帕交。我出嫁的时候,她还未嫁给今上,所以她到靖国侯府,帮杨家准备了半个多月。我的嫁妆,她是一一都过目了的,自然知道这二百二十抬之数,也知道到底都有什么。”
“是啊吕姨娘,你没想到吧?”叶舜华笑眯眯帮着她娘痛打落水狗。“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是一向说一不二的。她要叶家把当年我娘的嫁妆全数传给我,父亲可是亲耳听见的。这话究竟是不是玩笑,要证实也简单,你敢不敢自己去敲一敲登闻鼓,当面问问她?”
吕氏傻了眼,可转念一想,那可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皇后还能过目不忘?真把那些东西每样都记个清楚?
只要嫁妆单子不出现,谁说那都是瞎编乱造!
“那就不必了,这种事何必闹到天家去。只是嫁妆单子妾身确实找不到了,实在不行,侯爷……”她又扒上了叶和光的腿,可怜兮兮道:“实在不行就把咱们府里的东西凑一凑,凑够数,看上去是二百二十抬不就好了?妾身愿意把东院的东西都拿出来,全给瑾儿!只是……只是如此一来,妾身便身无分文了……那往后香儿的嫁妆,就只能托付给夫人了……”
这个时候还惦记着捞好处,叶和光气得又给了她一巴掌,指着鼻子就开骂。
“你是傻了还是聋了!皇后说了她知道嫁妆单子的内容!!!那是你说蒙混过去就能过去的?!你这么心存侥幸,就不怕万一?!你这是把叶家所有人的脑袋都往刀刃底下推!”
闹得差不多了,叶舜华也看够了,再看下去只怕娘亲要被这贱人气坏。
“父亲莫气了,女儿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或许能扭转局势。”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她身上。
“什么事。”
叶舜华对杨氏眨了眨眼,笑道:“女儿才记起,外祖母好像说过,当年的嫁妆单子有两份,两份一模一样。其中有一份,好像还留在娘亲的手里。”
杨氏犹豫着顺着她的意思点了头。
“对……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
“那还等什么?!”叶和光忙挥手。“快回去找哇!”
叶舜华拉起杨氏福了福身,从容出了门。
“瑾儿,娘手里没有啊……你难道是想让娘现写一份?可娘也记不得啊……”
杨氏边说边努力回想自己都带了什么东西,可叶舜华却莞尔一笑,等出了正院,随手往袖口里一掏,变戏法一样拽出几张纸来。
“娘亲没有,可女儿有。”
杨氏半信半疑的接过细细看过,又惊又喜。
“不错,这是你外祖母的笔迹,这就是当年的嫁妆单子!瑾儿,你是从何处……”
“娘,您就别问了,一会儿咱们回了正院,您只说这就是另一份就行,剩下的事交给女儿来办。这些年,吕氏母女怎么把这些东西吃进去,女儿今日就要她们怎么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