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未说出口的话
郑飞鸿那日从柳园回来，先去了郑家祠堂上了一炷香，再去的郑光祖的院子。
“父亲，我回来了。”
郑光祖怔怔出神，好一会儿才晃过神来，眼底藏起笑意。
郑光祖什么也没说，递给郑飞鸿一杯热茶。
郑飞鸿喝完茶，精神一振，“父亲，您若愿意认我，我这辈子永远是郑飞鸿。”
“当真愿意苟在我城南郑家，做一个落魄门楣的公子哥？”
“三岁起，我就是郑家人了。”
“跪下！”郑光祖喝道。
郑飞鸿双膝直挺挺落地。
“郑飞鸿，郑家第十一代，现将郑家七十六口人托付与你，望孜孜汲汲、小心谨慎，夙夜不遑。”
话毕，郑飞鸿面前多了一枚青玉兽面扳指，这扳指是代表郑家历代家主身份之用。
郑飞鸿诚惶诚恐，生怕自己辜负这一信任，见父亲坚定，终下定决心，在地上磕了个响头，“吾，郑飞鸿，郑氏第十一代，从此照料郑家生死荣辱，誓不退缩！”
郑光祖欣慰地笑了，自己选的那条路未必是康庄大道，郑家绝不能被自己拖入泥潭，交给飞鸿，自己安心。
岁月如流，掐指间已是西岭家的寿宴。
郑飞鸿戴上青玉兽面扳指，前往丞相府。
坐在马车里，设想无数次今日会在何种情况下遇见王芷，暗暗在心中打了个腹稿，想着见面之时一定要全头全尾的说出来。
寿宴开始前，被贺期绊住腿。
“师兄，你手上这枚可是郑家兽面扳？”
郑飞鸿点头。
“恭喜师兄正式成为郑家家主，改日可要请我喝酒。”
见郑飞鸿晋升家主，贺期比自己当了家主还高兴。
“师弟想喝酒，随时都可以。”
“那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你我师兄弟好好喝一场。”
郑飞鸿没想到自己的场面话被人当了真，一时有些窘。
贺期拉着郑飞鸿就往自己座位上走，“来来来，师兄，你就坐这，咱俩等会不醉不休。”
贺期太过热情，郑飞鸿招架不住，只好落座，想着今日丞相府的宴会时间长，定有机会和王芷说上话。
开席后，贺期一杯接着一杯敬着，郑飞鸿一杯接着一杯喝着。
“师兄，好酒量啊你，以前不知师兄竟可以斗酒千旦，今日方晓，佩服啊！”
贺期竖起大拇指。
郑飞鸿自嘲地想，看来自己在柳园把酒量练出来了。
这边郑飞鸿喝着酒，眼睛却一直往女宾区瞟。见到王芷乖乖巧巧地坐在公孙老夫人身边，一老一少聊得投入呢。
樊昌拎着个酒瓶子踉踉跄跄过来，大手一拍，落在郑飞鸿肩膀上。
“你小子随便写个狗屁都有人买账。”
贺期因为黎台阁诗会，对樊昌的印象还停留在不懂变通的老古董上，这会见樊昌醉态阑珊，口吐污秽，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
郑飞鸿知道自己这个师兄但凡喝多了，嘴巴就没个把门的。
“抱歉，樊昌说起来也是你师兄，他喝了酒就有点爱乱说话，你别介意，若是不想听，去别处躲躲吧。”
贺期脑袋摇得和骰子一样，精明一笑，“不用，我就在这，我也想看看樊先生能口不择言成什么样。”
郑飞鸿不再劝说，随贺期去了。
“师兄，你是不是喝醉了，又开始说胡话了。”
“你以为我是阎王爷拉家常——讲鬼话呢？我就是想说你那幅放在我白水斋的字有人看上了。”樊昌就着壶嘴喝了一口，咂吧着嘴道。
“师兄可是说我那副喝酒输给你的习作？”
郑飞鸿想起那副字来，那会自己痴迷于自己制笔，写了很多废稿，白水斋刚开业，樊昌说店里空荡荡的，找自己拿几副不要的习作去充数，郑飞鸿想着自己要扔的东西拿去挂不太好，没同意，后自己来喝酒输了还是被要去了一张。
“正是那副字，被人看上了，重要的是人家看上你用的笔毫了，你说这不是大年初一翻皇历 —— 头一遭嘛，谁看副字是想买那副字用的笔啊！”
樊昌满舌生花，贺期听得津津有味，“这买家也太慧眼识珠了，承宇师兄曾送过我一只自己做的紫毫，无论是材质还是工艺，都是一流水平啊！”
“可惜啊，我那没得卖，我当时老母猪钻篱笆——进退两难，后来想着人家姑娘如此识货，索性打包送人府里了。”
樊昌又灌了一大口酒。
“是哪家姑娘看上了承宇师兄啊？”贺期问得太快，省了几个字。
郑飞鸿刚想解释，并不是看上自己，还未出声，樊昌手指遥遥一指，“喏，就那个穿青色衣服的。”
郑飞鸿抬头一望，是王芷，心里忍不住的激动，她不仅仅懂自己的诗。
贺期视线被挡住，看了一圈也没看出是是哪个。
“你小子是腊月里的萝卜——动心了。”樊昌趴在郑飞鸿的肩头，看好戏般笑出了声。
郑飞鸿现在就想立刻、马上与心里那个人儿说话，哪怕只是一句“王姑娘好。”
再往王芷的方向看去，座位空了。
郑飞鸿再也忍不住，留下贺期与樊昌两人拼酒，自己寻王芷去了。
穿过堂屋，远远的就看见一男一女相视而笑，女子笑得神采飞扬，正午的阳光落在她身上，宛若神女。
郑飞鸿不敢上前，躲到大红漆木柱后，只是耳边还有些微女子的笑声传来，长长的睫毛遮盖住眼底的失落，指尖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