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陆判勾魂
明明是郎有情、妾有意的一桩好姻缘,也不知其中有何变故,那天我没有等到秦松的提亲,前去送信的红莲只带回“情缘两断”这四个字,又隔了半个月,等来的是一场欢天喜地的婚嫁。
从秦松第一次翻墙落到我的院子起,他隔三岔五就翻墙来寻我,有时是送我一只竹蜻蜓,有时是给我演示他新学的剑法,更多的时候是给我送一些话本,我身子骨弱,一年到头也出不了几次门,对东都城里的事稀罕着呢,全靠那些话本了解外面的世界。
我第一次在话本上看到红鸾星动四个字时,秦松正站在我的旁边,我偷偷打量着他的眉眼,羞红了脸。
整整八年时光,我眼看着秦松由一个稚气少年变成一个霁月风光的青年,出门参加宴会也能从其他姑娘小姐嘴里听到他的名字。
我不善言辞,以为我与秦松当不得两小无猜也可以说是心照不宣,要不然,我怎么会日日等,他怎么会日日来呢。
那天,他说要寻人上门来我家提亲,我高兴了一整夜。
第二日,我徘徊在后院与前厅的回廊处,没见人来,我想秦松可能是恐婚,话本里有这一说法。
第三日,也没人,恐婚成这样啊,不敢上门提亲就罢了,还不敢来见我。
第四日,我急了,派红莲拿着我的手绢去找秦松。
红莲回来,把手绢交由我,上面只有“情缘两断”四个字,我不信,好端端的怎么就要和我两断呢?
把手绢翻来覆去地检查,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红莲这丫头心疼我,这八年的事她看得一清二楚,我期期艾艾地问红莲隔壁勇嘉候的公子是不是往我的小院跑了八年,红莲一个字也不帮我确证,只是劝我忘了。
怎么就能忘了呢?又怎么忘得了呢?是八年不是八个月也不是八天,他还说要提亲呢。
我每日想着这些事,茶饭不思,急坏了红莲,有天夜里,趁我哭睡过去了,红莲把秦松送我的那些东西一股脑全烧了。
第二日我知道的时候,那个被我藏起来的柜子已经空荡荡的了,什么话本、竹蜻蜓、皮影、小木剑统统不见了,就像秦松一样,只是我做了一场八年的梦。
我病了,夜里说胡话,白天昏睡不醒。
红莲请了大夫给我看病毫无作用,只好给还在鹧鸪寺礼佛的母亲去了信,也不怪红莲忧心,我那模样大夫说是得了癔症好不了了,父亲被圣上派去江南公干,母亲也外出礼佛了,只有她一个贴身丫鬟在,难免六神无主。
母亲收到信连夜赶回,在我的床头陪了两宿,又灌了我不少汤药,身体似乎在恢复,白天不昏睡了,只是夜晚还是说胡话。
我不想母亲担忧,让红莲不要告诉母亲我夜晚还是说胡话。
大夫说我体虚要多锻炼,红莲扶着我在院子里散步,才走了一圈就汗津津的,走到墙边,我听到街外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隐约间那声音就是从隔壁传来的。
心漏了一拍,我喊红莲去看看是谁家喜事,红莲支支吾吾,就是不挪步。
耳旁传来一句喜娘的“请秦公子踢轿门”,那一刻,我既厌恶喜娘的大嗓门,又怪罪自己的好耳力。
原来那人想娶妻,只是不想娶我罢了。
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昏昏默默、杳杳冥冥间,我被一个长着青面獠牙的小鬼拎走了,我挣扎、捶打、哭喊,无济于事。
我被带到一个庙宇处,周遭雾霭沉沉、冷气阴阴。
“阎王叫你三更去,谁敢留你到五更。”一个冷硬的声音传来。
我抬头一看,只见那大堂之上的判官雕像活了,身穿紫秀官袍,腰系双穗绦,足踩一双嵌金半筒靴,端的是八面威风。
见到这我已是浑身冷汗,偏要装出一副镇定模样,大着胆问:“我当真今夜必入地府?”
“己亥月 己未日 丁卯时生,可是?”
“是。”
“那便是你了。”
心头一紧,只觉得今日怕是当真要魂归地府了,可怜我那柔弱的母亲和自幼与我一同长大的丫鬟,今晚得多伤心欲绝啊。
“陆大人,可否让我与家人告个别?家中母亲怕是难以接受我不留只言片语就这样一命呜呼了。”
“孝心可表,大人我今日就网开一面,为你延一刻钟,我亲自送你去见一趟你的母亲。”
“谢谢大人。”我感激涕零。
跟着陆判大人,我也化为一阵轻烟,来到一个雕栏玉砌的院子。
我看着这陌生的布局迷惑不解,难不成陆大人的法术失灵了,“大人,这不是小女居所。”
“当真不是?”
“当真。”我双眼第一次直视陆大人,希望他可以看出我眼里的诚实。
“你姓甚名谁,如实说来?”
“回大人,小女乃当朝王尚书家独女,单名一个芷字。”
陆判不知从哪掏来一本生死簿,翻了几页,又看了我一眼,脸上掠过一丝怪异。我心想这该死的判官肯定是勾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