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蒋妈妈的离开
九月十三号
蒋妈妈最终还是没能撑到过年的时候走了。
那天下午放学的时候我们明明还去看过她的，和大家有说有笑的，还吃了不少东西呢。
由于晚上的我们要上晚自习所以大家并没有在医院里待很久。
在回学校的路上。
我问了他一个问题：“蒋妈妈看起来好像比前段时间状态好很多了。”这样是不是就意味着会很快好起来了。
当时的他根本就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一直低着头往前走着。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但脸色明显有些不太好。
可人家没有说她也不好意思再问了。
直到学校门口分开的时候。
他才开口说了四个字“来不及了。”这四个字让旁边的人都懵了，完全不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多年后的我们才明白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回光返照”是每个快要死的人才会出现的。
原来他早就已经看出来了，所以才会那么的平淡冷静的为蒋妈妈准备后事。
晚上十一点
我们大家得知蒋妈妈走了，便快速的起床赶去了医院里。
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发生的那么突然？
明明白天还是好好的一个人突然就走了。
蒋妈妈的身上盖着一块白布。
蒋爸爸和蒋文言分别站在了两边，目不转睛的盯着盖着白布的蒋妈妈。
两个人的脸上是已经哭干的泪痕。
当所有的人到齐的时候，哭声才响起了整个病房。
他舅妈是哭得最大声伤心的。
因为蒋妈妈平时和他舅妈最要好了，两个人就像闺蜜一样。
姜妈妈也靠在姜爸爸的怀里哭了起来。
于乐和何语两个人互相抱着对方小声的哭泣着。她们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场景，所以刚开始显得有些害怕。
特别是何语。
这让她一下想到自己妈妈住院的那段时间。
那段时间她一直都在害怕中度过的，都不敢闭眼太久，因为怕一闭上眼睛自己就失去妈妈了。
同时也让于乐想到了自己的父母，这个世界上她唯一的亲人。
当所有人都沉浸在伤心难过中的时候她却看向站着的蒋文言身上。
不知道是黑夜的原因还是天气太冷的原因。他身上的寒气比平时更浓了，就像是黑夜里的使者一样。
看着让人不敢轻易的去靠近。
大概是病房里的哭声太吵了吧，又或者是人太多了，让他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趁着大家不注意自己的时候他默默的转身出病房了。
但恰巧被她给看见了。
然后她也默默的跟了出去，一直跟在他的身后。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出了医院一路向左边走着……
这不是回家的路，也不是去那个小河边的路，更不是去学校里的路。
她不知道前面的人要去哪里，也不上前去问前面的人要去哪里。只知道要一直跟着他，不要让他出什么意外。
刚入秋的晚上居然会感到一丝寒冷。当秋飞吹过脸庞的时候，一丝寒气瞬间在脸上蔓延开来。
大概是刚刚流泪的原因吧。
所以脸上才感觉特别的冰凉。
这条路上的人并不是很多，偶尔会路过一个，有时候也有两个结伴而行的，大概是刚刚才下班吧。
路的旁边并没有很多的装饰花草树木，只有几棵稀少的枫叶树。微风轻轻的一吹过头上就会有莎莎的声音传来，就像有什么东西爬过一样。
让人感觉有些瘆得慌。
不过她一想到前面的人是他，就不会害怕了，而是鼓起勇气继续往前跟着。
比起：失去面前的人，这点害怕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漫无目的的走着……这样的恐惧还真不是很好受。就像是一个人在医院里等死的感觉。
那样的恐惧只有真正体验过的人才会明白。
两个穿着单薄的人在这样的人行道上走着，周围的风时不时的就会吹起，但两个人一点也不会感觉到冷。
“心”一旦冷了，是不是就不会在乎自己的身上有一点温暖的地方了。
一直走到很久很久……周围似乎都像睡着了一样。
风声停了。
树叶也不再作响了。
灯光也少了许多。
没有路人再经过了。
只有路边几个微弱的灯光还在照亮着。
一切都沉睡在了梦中。
前面的他终于停下了脚步。
而后面跟着的她也停下脚步，连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
他转弯向右边走去。
一点犹豫也没有。
好像一点也不害怕一样。
难道是经常来吗？
这里到底是哪里？对他很重要吗？
她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这是走出城了吧。
特别的荒凉。
一点人气也感受不到。
周围是一些破旧破烂的建筑物。
而她依然跟着走了进去。
后来的我才知道，
那是以前他和爷爷奶奶住的地方，只是后来，走的走了，搬的搬了，那里自然就成为了一大片荒地。
他几乎很少去。
只是蒋妈妈走了，突然的他就很想去看一眼。
而且还有一个原因。
那里很快就要被拆迁了，要重新盖上新的房子，住进新的人。
一切都改变了，人也换了，就真的回不去了。
趁着还在就想多看一眼。
大概走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
他没有选择去房子里看，而是选择在一棵大枣树坐了下来。
要是以前的话，这棵枣树肯定会结很多的果实，但现在它都已经在慢慢的枯萎了。
光秃秃的。
什么也没有了。
她在一旁静静的停住并没有上前，也没有像上次找一个地方坐下来，因为怕自己又睡着了。
这次她想要一直陪着他。
坐下的他抬头看了一眼头上枯萎的枣树忍不住的露出一抺苦笑。
人走了。
环境变了。
一切都回不到以前的样子了。
以前这周围住得人挺多的，也非常的热闹，这棵枣树也还没有死。
一年四季人们都会来到这树下聊天说笑下棋。
到了果实成熟的时候，这树上便会出现很多小孩子。
有的是打枣吃。
有的只是为了乘凉而已。
那个时候奶奶就会拉着他的手问：“为什么不去和大家一起玩呢？”
一旁的爷爷说：“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不爱和别人交朋友，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从小到大他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拒人千里之外”和“冷漠看不起人”的感觉。
虽然他长得很好看，家庭也不差，但接触他之后就没有人愿意跟他做朋友了。
因为他实在是太无趣了。
说话也直接完全不考虑到别人的感受，再加上他成绩特别的好的原因。
每次开家长会都会被老师校长夸奖，还让其他同学好好跟着学习一下。大人们看见自己的孩子没有考好或者不听话的时候，也会拿他当教材。
这一下让他成为了很多人最讨厌的人。
大家都不喜欢跟他玩。
说他是一个书呆子，还说假模假样的，只会讨老师家长们喜欢。
正是因为大家的讨厌所以他才不愿意跟大家一起玩的，情愿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做一套卷子也不出去和大家玩。
顾子言能和他成为朋友完全是因为父母的原因。
两个人的性格有些一样。
一样不爱交朋友。
一样爱学习。
一样喜欢独处。
一样的成绩好。
一样的不喜欢说假话。
两个人待在一起讨论最多的便是学习方面的事了。
直到初中的时候他才发现顾子言并不是和自己第一次见到的那个样子。
顾子言不像自己冷漠。
别人需要帮忙他一定会帮，对每个人都特别的好，从来不会拒绝和一个人交朋友。
但这样的顾子言却一点也没有影响到两个人的感情。
这么多年了。
两个人早已经把对方当做自己的亲兄弟了。
一坐下的他。
当闭上眼睛的时候过去的那些记忆就瞬间在脑海里铺天盖地的出现了。
仿佛大家都还在。
周围的环境也没有变。
笑声打闹声依旧。
可一睁开眼睛才发现那些只存在于过去，再也回不来了。
低下头的他这才发现眼泪已经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这辈子。
他一共只哭过五次。
一是奶奶生病无助的时候。
爸爸妈妈一时赶不回来，所以的事都是爷爷一个人操办。而当时的他还小，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站在一旁傻傻的看着。
二是爷爷走的时候。
他一个人守在旁边，看着爷爷慢慢变冷的身体，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三是有人说自己是孤儿没人要的时候。
以前开家长会的时候都是爷爷去的，但自从爷爷走后开家长会的时候就没人来了。
大家都嘲笑着他，连老师也找了他谈过几次，也打电话给蒋爸爸们了，但他们是真的赶不回来，也没有时间。
四就是当得知自己妈妈得了癌症活不长的时候。
那天他虽然没有在小河边哭，但回到了家里还是忍不住的大哭了一场。
捂着被子不想发出一点声音，也不想让别人看见脆弱的自己。但自己还是没能忍住颤抖的哭了起来。
一次又一次的经历亲人的离去这种感受是真的不好受。
就好比：明知道那样的糖会不好吃，可还是忍不住心里的好奇心一次又一次的去吃。
明明已经大哭了两次了。
但这眼泪依然还是像下雨一样，到了时间还是会流下来，没完没了的。
怎么哭都哭不完一样。
他用手擦掉自己落下的眼泪，苦笑了一下说道：“我这辈子是不是就不配拥有幸福的生活啊！要不然为什么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离开自己，自己却挽留不下他们。
“看着亲人的离去自己只能在一旁看着，却什么也做不了，这样的无助真的让人很崩溃。读书那么好有什么用，成绩再好又有什么用，完美优秀又有什么用。到了关键时刻还不是什么也做不了，自己真的像一个废物一样。
“自己是不是就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啊？应该离开的是自己才对啊！”他抬头看着头上的枣树问着。
但回应他的只有安静的空气和时不时吹过来的冷风。
一旁的她听见他说的那些话，心里狠狠的痛了一下，眼泪也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就好像那些经历是自己经历过的一样。
认识他那么久了。
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说那些话。
这算是他心里的话吧，也算是他心里的秘密。
原来童年的他并不是很高兴，他也没有大家看到的那么优秀完美幸福。
他也会有他的秘密。有想要回去的时光。也有忘不掉的记忆。也有想要挽回想要珍惜的东西。
其实他跟大家都是一样的。
只不过要多花一点时间才能够去真正的了解他，走进他的心里，和他成为真正的朋友。
她：以后他的身边朋友就由自己来解决吧。
肯定不会让他再感受到孤独的感觉的。
她慢慢的走了过去，在他的旁边停住，说：“不是的，”听见她的声音他立马收回自己的视线转过来看着她。对于她的出现感到有些惊讶和意外。而此刻的她就像是一束出现拯救他的光。特别的亮，特别的耀眼，很是温暖。
“你之所以那么的优秀是因为自己的努力而得到的，身边的人离开你，并不是因为你的原因，只是他们去了一个很美的地方。”最后的话一出她就后悔了。
这话骗小孩子都不一定会相信。
但脑袋一热的她就毫不犹豫的说出来了。
意识到自己说话有些太离谱了，这让她立马低着头都不敢看眼前的人了。
心想：他不会认为自己是傻子吧！
坐着他却笑了。
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被安慰居然会是她。
虽然话不是真的，但心里却特别的温暖。就像是冬天里的太阳照在身上一样。
她摸着自己的脑袋，极力的找补解释：“那个……我的意思是……”话还没有说完坐在枣树下的他就已经站起来了。
“没关系，我懂。”她的话自己都懂，只是她不知道怎么去说出安慰的话而已。但只要是她说的，自己都能明白，都相信。
感受到他的气息在自己的面前，她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人。眼睛闪闪的眨了三下，也忍不住的吞了一下口水。
真的是太近了。
他真的是太完美了。
虽然以前也仔细的观察过他，但还没有这么近距离的看过他。
五官精致，眼睛深邃，在这不明亮的地方居然也能清晰的看清楚他那白哲的皮肤。
这样的人怎么能不让人着迷呢。
特别是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玫瑰花香，就像一下会把自己带入花海里一样。
两个人对视近距离的站了片刻才分开。
然后两个人都在枣树下坐了下来。
他说了自己来这里的原因。
而她也解释了自己为什么要跟着来的原因。
两个人之间其实只要互相解释了也就不存在误会什么的事了。明明是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为什么要别扭的瞒着不说呢。
其实两个人之间不管是谁先开口，另一个人都要耐心的听完，不管自己是对还是错，只要把话说出来了也就没有什么错与对的说法了。
这就是他们两个没有吵架没有误会的原因。但两个人还是把未来的事想得太简单了。
算好了所有的事。
也计划了所有的安排。
唯独把自己给算落下了。
“幸福”只差那么一步就能实现了，可偏偏却留下一个人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