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病房夜谈
命运是无形无声的兵荒马乱的战争，而我们在命运的安排下终究溃不成军。
孙怡在这场因果轮回的战争中，毫无抵抗力，她只是被动的接受着命运的安排。
晚上九点，在止痛药的作用下，她的痛苦逐渐稳定下来，意识也清醒了。
病房里102床只剩下她和季风！
季风摆弄着手上的dv，这是张怡回来看她时带给孙怡的礼物。
里面录了不少嘻嘻哈哈的内容。
突然！
季风翻到了孙怡录的一些特别的片段，每个孩子的未来生日或读书节点的祝福。
他看着看着不觉泪流满面。
“老婆你录这个干嘛？你对自己有点信心嘛？要相信现在的医疗条件！”
他心里焦虑又难过。
“老公，我现在不痛了，我想跟你好好的谈谈！”
孙怡支撑着坐了起来，拉过他的手，心疼地看着还浸着血迹的食指。
“我知道化疗确实很痛苦，但目前只有这条路才能让你好起来。我们每个人都信心满满，你自己也要坚强，别再录这些让人泄气的视频了。”
季风有些生气。
“老公，我知道你非常爱我，非常疼我，也非常希望我会起来！但是你要明白，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偶然的，一切都是必然，我们生下来每一步都已经被安排好了。”
“老婆，你别泄气，别讲丧气话！不要相信那些荒诞的歪理邪说，命运是掌握在我自己手上的。”
“那这是什么？如果你不相信命运，为什么要这么做？”
孙怡摊开手掌，那条画长的生命线血污清晰可见。
“我。”
季风顿时失语。
“老公，你要慢慢地和自己和解，试着去接受现实。这个世界虽然很残酷，但其实也很公平，有生的存在，自然也就有死的存在。只是这次很不幸，发生在我的身上而已。”
“相信我，我们家一直没做过什么亏心事，老天一定会帮我们度过难关的。”
“老公，别骗自己！这个世界每天都有那多的人死去，比我们可怜的人多的是。你看看老天出来主持公道了吗？有半点影响日出日落，风雨雷电了吗？”
“我不想和你说这些！我知道化疗带给你无限的痛苦，但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季风一边安抚着她，一边想帮助她躺下，却被她伸手拦住。
“老公，我这辈子的幸运余额已经用完，遇到你，跟你相爱，跟你结婚，给你生孩子就是我最大的幸运。你为我做的任何一件事，都足够让我毫无遗憾的离开。”
孙怡反过来像个知心姐姐宽慰着季风。
“其实没有人比我更害怕死亡，但我真的与自己和解了。你知道吗？我现在感觉自己随时都有可能会死去，五脏六腑好像都快停止工作了。我之所以答应化疗那是因为我太爱你，我不想看到你绝望。但现在我不想再继续化疗下去了！”
“为什么啊？你才34岁，为什么不想继续化疗？我们还有五个孩子啊！他们不能没有妈妈。”
季风眼里飙出了泪。
“你看看我！我现在还像个人吗？这么化疗下去，我可能走得更快！你想看到我像个骷髅，像个恶鬼一样死去吗？”
孙怡提高了音量，泪水呈直线滑落。
季风呆愣着双眼，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嘴皮动了好几次，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叮铃铃！叮铃铃！
兜里的电话突然响起。
他拿起一看，屏幕上显示着中介小杨。
他脸色稍微有些变化，刻意背过孙怡。
“老婆，你冷静一下，躺着好好休息，我先接个电话。”
说罢他便走向门边，可又怕离孙怡太远，根本不敢出门去。
“喂！小杨！”
他犹犹豫豫地接起电话。
“季哥，你家的房子我客户看中了，他们准备下定金了，你看你现在方不方便过来一下？”
“现在走不开，房子的事明天说好吗？”
他刻意半捂着电话，生怕孙怡听见。
咳咳咳咳！
病床上孙怡突然猛烈的咳起嗽来。
“不好意思小杨我有急事，明天再说！”
季风慌忙挂断了电话。
“老婆，你怎么了？我去叫医生。”
他有些慌乱。
“老公，不用，我只是咳嗽几声，没事的。刚刚我听到你说房子，怎么？你准备把我们的房子卖了吗？”
“没，没，没有！你别乱想，是中介乱打电话，叫我去买房子。”
季风支支吾吾的摸着鼻子。
“老公，我们在一起十二年了，你有什么能瞒过我？你跟我说实话，这些年我们存的钱都见底了是不是？”
“还有钱！你不用为钱的事担心，你只要安心治病就好，其他的事我会安排好。”
季风红着脸，死硬着。
“老公，别这样！这样做只会让我走得更加遗憾！世间万事万物都在轮回，无论你是人，还是动物鸟虫花草，所有的一切都离不开适者生存，败者淘汰的自然规律。在身体上我败了，虽然残酷，但我们都得接受这个现实。”
“不，不！我拼了命也要让你活下去？”
季风倔强的说着令他自己都绝望的话。
“怎么活下去？你是神仙？咱们家有万贯家财吗？好！就算有万贯家财，又能消耗多久呢？别忘了我们还有五个可怜的孩子，如果哪一天我消耗光了家里所有的家财突然撒手人寰，我们的孩子们怎么办？”
孙怡默默地掉着泪。
“我舍不得啊！我是你男人，怎么忍心眼睁睁看着你。”
“我明白，我知道你的感受！如果换作是我，我也会这样。但是我们一定要冷静，一定要接受现实。老公，我又何尝想离开你和我们的孩子呢？你是我的天，孩子们是我的地。”
孙怡伸手搂住他，嘤嘤地哭了起来。
叮铃铃！叮铃铃！
季风的电话又突然响起。
“是怡怡打来的，要不要接？”
季风抹了抹泪。
“接呀！今天是怡怡的生日，她一个人在北京多孤独啊！”
孙怡说罢抢过电话。
“怡怡！这么晚了还没睡吗？妈妈祝你生日快乐！”
电话中孙怡的声音似乎又恢复到往日的温柔悦耳。
“谢谢小怡妈妈！你现在好些了没？”
“好些了，好些了！你放心的在那边工作，别为我担心！”
“嗯！那就太好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好起来的。老天不会这么残忍！”
“嗯！会的。”
“小怡妈妈！你早点休息，小风爸爸在你身边吧？我找他说几句话！”
张怡没说两句就急匆匆想找季风说事。
“嗯！好好好！你们说！”
孙怡摁了免提，把电话交给季风，示意他就在旁边说，手上还死死地拽着他。
季风无奈只能硬着头皮接过了电话。
“怡怡，生日快乐，时间不早了有什么事，要不明天再说吧？”
他仓惶的敷衍着。
“小风爸爸，你出去接电话好吧？我有重要的事跟你说。”
“哦！哦！我在外面了，你说吧！”
孙怡的监督让他很是不安。
“小风爸爸，我一点也不快乐！小怡妈妈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能把我们排开在一边呢？我还是不是你女儿？没钱了，你偷偷地卖房子也不接受我的钱。真的太气人了！”
“不是！我们现在还有办法可想，你在北京上班也不容易，将来还要成家立业。你有这个心意我和你小怡妈妈就很开心了。”
“别跟我说这些大道理！你怎么忍心卖那个房子？那是你和小怡妈妈相爱的见证，从订婚到结婚，再到你出事，再到你们生孩子，那里见证了你们所有的幸福和快乐。”
“没你说得那么夸张，明天再说吧！”
季风心慌得想要挂掉电话。
“你等等！我是家里的一份子，我是给我小怡妈妈治病，又不是干别的用。你马上把账号发给我，我把我的钱都转回来。”
张怡命令式的在电话中吼道。
孙怡再也听不下去了，她心里全是激动，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怡怡！妈妈谢谢你了，真的！听你爸爸的话，你有这份心我死了都会笑出声的。”
“啊？小怡妈妈，你怎么在听啊？”
张怡有些难为情。
“怡怡！你对我真好，我真的谢谢你！”
“小怡妈妈，你别这样说！这些年我们享受着你无微不至的关怀和厚爱，可以说也是在你的庇佑下逐渐成长起来的，现在我做这点事是理所应当的。”
“嗯！嗯！我这心里是真的好感动，好欣慰！怡怡，我没别的什么要求，只求你一件事行吗？”
“小怡妈妈，你说，别说一件，只要我能做到的，一百件，一千件都义不容辞。”
张怡信誓旦旦的宽慰着。
“如果我不在了，请你答应我，帮我照看照看你这五个弟弟妹妹，一辈子做他们最亲最爱的好姐姐行吗？”
电话两端突然陷入一阵沉默。
孙怡的话像突然射过来的利箭，让张怡防不胜防。
她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这句话的含义似乎只有她和孙怡才懂。
“怡怡，行吗？”
孙怡继续追问道。
“嗯！我，我，我答应你！小怡妈妈你别这样说，你，你，你一定会没事的！”
电话那头张怡哽咽着，声音都在发抖。
她明白这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