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谎言
如果把镜面世界当成是一个mode版本的网页游戏。
那么“上帝”便是这个游戏里唯一存在的“bug”。
上帝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并且永远无法被杀死。
可是现在。
苏白似乎打破了这个设定。
他经过一番辛苦的鏖战，终于杀死了上帝。
不过，此时此刻。
苏白却没有感受到任何喜悦。
他的面色仍然是那般平静淡漠，甚至古井无波。
海面上。
韩枫长长呼出一口气。
虽然他一开始就坚信苏白可以战胜安徒生，但是亲眼见证了这一刻，他还是感到非常激动。
“该死的黄羊，没想到你竟然赢了！”
楚宁嘴上这么说，脸上却还是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亚麻也很开心。
因为苏白答应过她，只要杀死上帝，就会带她和雷蒙德去现实世界。
雷蒙德这老小子，还真是没福气啊，竟然提前死了。
不过没关系，雷蒙德没见过的一条龙，她可以帮忙体验一下。
这么想着，亚麻兴奋地朝苏白挥手。
可是她忽然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慢慢褪色。
眼前的色彩缤纷的世界，也在慢慢褪色。
呼啸的狂风越来越微弱，最后消失在空气中。
奔涌的海水变得宁静，然后死寂沉沉。
蔚蓝色的天空逐渐失去色彩，变得苍白空洞。
就连悬挂在遥远天穹之上的那颗太阳，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
亚麻说不出话来，她隐隐意识到了即将发生的事情。
上帝创造了这个世界。
上帝赋予了世间万物活着的权利。
如今，上帝死去。
海水、高山、天空、大地、日月星辰，包括所有的生命，全部都要为之殉葬。
换句话说，这个世界正在以非常快的速度，迈向死亡。
“沈飞的求援电话到来之后，苏白曾以‘林苏’的身份，秘密约见陈天华，并且委托夸克公司帮忙调查九州商会。”
“调查结果表明，九州商会的所有成员全部都是信仰‘玛门’的超凡生物，唯一的例外，就是沈从文。沈从文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却能加入这种组织，这是一件非常不同寻常的事情。”
“那时候，我们就已经怀疑了沈从文的身份，只不过我们没有找到任何证据，为了印证这个猜测，苏白决定派我们回到苏州。明面上，是为了调查沈从文的死亡真相，实际上却是为了调查沈从文和九州商会的真实关系。”
“在我们回到苏州几天之后，夸克公司那边又传来了新的情报，据说，九州商会的真实目的，极有可能是为了圈定神国，以迎接‘玛门’的降生。如果这个情报属实，那么这种层级的神话生物降临，不仅会给苏州带来危险，甚至整个大夏都会面临危险。”
“而我们在这个时候回到苏州调查沈从文，毫无疑问会打草惊蛇。所以，经过我和苏白的认真讨论，最终决定将计就计，先后进入‘镜面世界’，以此换来九州商会打消戒备。同时再派出郇山隐修会的赵封阳和余香，在暗地里继续调查九州商会。”
“进入这个世界之后，我通过阅读大量的文献资料，逐渐意识到了安徒生在这个世界的定位，也猜到了安徒生极有可能是传说中的上帝。为了隐藏住自己的真实目的，我决定用魔法的力量封印自己的部分记忆。”
韩枫并没有发现亚麻的异样，他仍然在滔滔不绝地向两人解释着此次进入镜面世界的来龙去脉。
听到这里，楚宁终于恍然大悟。
原来
进入镜面世界，只是苏白使出的虚晃手段，他的真正目的一直是九州商会。
难怪，韩枫会做出看似愚蠢的选择。
难怪，苏白会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来到这里。
所有让她感到茫然的事情，紧密地串联了起来，形成了一个完美无缺的计划。
“看似我们是被困在了这里，实际上，这是我们给九州商会设下的一个圈套，”韩枫缓缓说道：
“我们两个人与苏白先后进来之后，九州商会也会彻底打消戒备，于是他们会继续进行自己的计划。而隐藏在暗处的赵封阳和余香，会成为一双紧紧盯住他们的眼睛。无论九州商会到底有什么目的，都会清晰地暴露出来。”
楚宁嘴角撇了撇。
苏白相信韩枫可以完美地执行自己交代出去的任务，韩枫也相信苏白能够凭借一己之力干掉安徒生然后带自己出去。
可是两人好像唯独不放心楚宁，甚至连任何计划的细节都没有透露。
在这一整个过程里，楚宁没有发挥出任何作用，就像是游戏对局里的躺赢怪一样，先去上路划划水，再去中路划划水，最后准备去下路划水的时候，一看战报，我靠队友全部超神了，已经推到对方水晶了！
赢是赢了，不过人也麻了。
楚宁的心态稍微有点儿失衡，正要说点儿什么挽回面子的时候，忽然发现亚麻的身体已经变得朦胧模糊，不由得吃了一惊，“你这是？”
此时，韩枫也注意到了亚麻的情况，于是立刻抓住亚麻的手腕，打算先用出一个光系治疗魔法看看亚麻的身体情况。
可是，吟唱刚刚开始，韩枫就猛地怔住。
原本存在于空气中的魔法元素，竟然像是秋天的落叶般迅速凋零消亡。
黑海的水不再翻涌，甚至不再流淌，像是忽然结成了冰块，却又不同于结冰，更像是变成了凝固的照片。
“难道是”
韩枫心中想起一个猜测，蓦然抬头。
他发现太阳正在熄灭，天空正在褪色，所有一切生命气息，都在迅速走向死亡。
“没关系的，”亚麻露出一个舒缓的笑容，“甘道夫答应过我，他会带我出去。”
亚麻不怕死。
对于已经活了一千多年的她来说，死亡并不可怕。
当她知道雷蒙德的死讯之后，也只是微微伤感，就坦然接受了这个结局。
可是，她现在还不想死。
因为苏白跟她描述过很多次外面的世界。
所以她真的很想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见证所谓的“真实”。
一个生来就待在井底的青蛙，知道了世界并非只是碗口大小的天空，自然会萌生出跳出井口看一看的想法。
亚麻无条件地相信苏白，就像是母亲无条件地相信自己的孩子。
“你会带我出去吗？”
亚麻遥遥望向天空，轻声问道。
苏白沉默而又坚定地点了点头，沉默很久后，再次点了点头说道：“当然可以，我当然可以带你出去，这是我的承诺，我会做到的。”
当然不可以。
亚麻虽然被苏白用镜面规律改变了身体基本属性。
但是，从现实意义考虑，亚麻仍然是这个世界的生命。
当上帝死去，所有的生命都要为之殉葬。
亚麻会死。
这是必然的事情，也是不可更改的事情。
唯一可以阻止亚麻走向死亡，唯有夺得神谕“镜”，代替安徒生成为上帝。
这也是苏白一开始的计划。
可是，苏白失算了。
他杀死了这个世界的安徒生，也使用了“嫉妒”，却没有得到神谕“镜”。
这只能说明，虽然这个世界的安徒生死了，但是现实世界的安徒生仍然活着。
苏白本应该将真相告知亚麻，可是面对亚麻充满希冀的目光，苏白却选择了欺骗。
他欺骗了亚麻，同时也欺骗了自己。
“——貘！！”
苏白歇斯底里地怒吼。
他的额头青筋暴起，他的面容疯狂扭曲，他的双眸中燃烧着令人不寒而栗的血色火焰。
整个世界都因为这声怒吼而感到深深地恐惧。
一股属于“暴食”的力量，疯狂撕咬着这个世界的“规则”。
一股属于“貘”的力量，疯狂扭曲着苏白的意识和自我认知。
世界像是一张被揉碎的白纸，白的令人害怕，亚麻的身体却从虚幻变得凝实。
是的，苏白说谎了。
可是他的谎言，却足够真实。
他拥有的东西太少了，他真的不能再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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