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太阳会为你坠落
“君子曰：学不可以已。”
坐在服装店的门口台阶上，许寒鸦拿着语文必修，看着前面的建筑物，小声地背诵着。
“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
“木直中绳，輮以为轮，其曲中规。虽有槁暴，不复挺者，輮使之然也。”
“故木受绳则直，金就砺则利，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则知明而行无过矣。”
荀子的劝学篇，语文必修一的必背篇目。
虽然已经脱离课本很久，但是现在她也在一点一点捡起来。
许寒鸦一边背着，一边默默地注视着门口来来往往的行人。
随着一声声的背诵声响起又落下，她就在这黄昏的日子里将这些从她生活中消失许久的事物又一点点记忆了起来。
已经不记得自己这样子度过了多少个日子了。
自从从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出来，这些平淡的日子在她看来都弥足珍贵。
每每看夕阳坠落，每每在清晨遇见早早等候着她的林木兮，每每看着摇晃着茶杯嬉笑怒骂的店长。
就会生起无数的恍惚来。
她总是习惯了倾听黑暗中鼓风机的声音，因为那边空气会更好一点。
也总是下意识的寻找下水道青苔的痕迹，最起码那里会稍微干净些许。
也总是强迫着自己对一个又一个比自己强大的人俯首称臣。
等到她再度站在阳光底下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别人眼中到底是什么。
是在地底不断蔓延的菌丝，只会长出傀儡般生长于地面之上的真菌，只会漫无目的且极具攻击性的释放出绵连的孢子。
自己是在阳光下无所遁形的白蚁，也是在水泥的缝隙中，不断生长的杂草。
许寒鸦想着想着，背诵的语调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她有些茫然地看向台阶一边青色的杂草。
自己和顾栖的差距到底差了多少呢？
就好像是杂草和太阳的差距吧？
可是，为什么又要给我希望呢？
给我光源，给我驱动力，给我我并不是孤单一人的幻觉。
你是不是，对谁都这样无私地散发光与热呢？
顾栖
你给我以温暖，对路边的杂草来说是甘霖，却和其它被照耀到的一切没什么不同
是幻觉吗？
好想承认这是幻觉，可是，为什么此时此刻，我的心这么痛苦
“寒鸦，又一个人在这里背书啊？”
正当许寒鸦看着台阶之上的杂草微微出神的时候，白芙惯例般从店里走了出来。
她笑眯眯地看着坐在台阶上出声的许寒鸦，也不在意地在一边拿了两把小椅子。
“来来来，坐，台阶上这么脏。”
“啊？”
许寒鸦微微回过神来，却只看到白芙别过一边去的侧脸。
她恍惚了一阵，随即缓缓点了点头，接过白芙手上的椅子，再度坐下。
“听说再过两三周，你就要去考试了？”
“有信心吗？”
白芙笑呵呵地随口说道。
许寒鸦嘴角挂起一抹无奈的笑。
“信心是有的。”
“那你今天看起来不太开心呢？”
白芙别过头，含笑着看着一边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许寒鸦。
许寒鸦扭头看向一边的白芙，有些欲言又止。
百般的话语在喉咙中堆积着，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白芙微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寒鸦，我和你说过，有事情可以和我说说。”
“虽然我不一定能给你解决什么问题，但是作为大人，要是我还是有这点担当的。”
察觉到对方言外之意的许寒鸦苦笑了一声，随即长叹了一口气。
“我”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粗糙的手。
“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空气微微凝滞了片刻，白芙看向她。
“这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这件事情的？”
“还有你说的不该喜欢的人，具体是什么意思？”
许寒鸦听着白芙小心的措辞，歪头说道。
“其实之前一直有朦胧的感觉，只是我不愿意去正视罢了。”
“所谓的不该喜欢那个人是我的新监护人，他大我八岁。”
空气中再度陷入了沉默。
白芙不说话，面容阴晴不定。
许寒鸦在一边见状，不由得自嘲。
“店长，是不是觉得我很荒谬”
正当她以为白芙要义正言辞和她讲什么大道理的时候，下一秒，她感受到搭着自己的肩膀往白芙那边重重一拉。
自己的头猝不及防地依靠在一个宽厚却柔软的肩膀上，还能闻到微微的栀子香气。
白芙温柔地拍了拍许寒鸦的脑袋。
目光复杂。
“他，就是你的那个监护人，有没有暗示你过，或者给你说过这些话？”
“不是，是我自己有那方面的想法他”
许寒鸦表情也有些复杂。
“他一直若即若离的，态度非常游离，我很多时候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白芙愣了一秒，她扭头看了一眼许寒鸦，却意外地看到了在对方冷酷外表下的懵懂。
她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寒鸦啊，一个人对你好，很多情况下并不代表着爱情，也有可能是友情，亲情。”
“你现在的主要任务也不是纠结所谓的喜欢和不喜欢。”
“你的人生还很长，如你所说，对方的学识，年龄等等等等，是在各方面高于你的。”
“如果他对你抱有不好的企图，你是无法突围的。”
“我不想说你应该干什么，但我觉得我应该告诉你。”
“爱情比不过自己来得重要，再爱一个人，也不能胜过爱自己。”
“保护好自己。”
看着一边许寒鸦若有所思的表情，白芙释然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你也不用太纠结。”
“把这件事情交给时间吧。”
“时间？”
许寒鸦看向白芙。
白芙微笑。
“是的。”
“去努力看看更广阔的天地吧，去摘星星吧，去干什么都好。”
“如果这些事情你都做过，经历过了，你还是喜欢他。”
“对方还是喜欢你。”
“太阳会为你坠落的，就像现在一样。”
白芙微笑着指着面前红色的日轮。
太阳隐没在地平线之外，很快，黑夜将临，乌鸦振翅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