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火锅
氤氲的雾气在面前成股状的汇聚，最终散开成细腻的水雾，像是洁白的飘纱，在鹅黄色的灯光中破碎成无数纤弱的粒子。
筷子在沸腾的汤底中夹住一块肥牛。
许寒鸦看着肥美多汁的肥牛，食欲大动。
牛肉在酱碟里滚了一圈，酱汁的咸味配上牛肉的鲜香，汁水在舌尖迸溅。
绽放出一朵朵香气十足的花朵。
许寒鸦惬意地轻哼起来。
坐在她前面的顾栖挽起袖子，慢条斯理地拿起一边的一碟牛百叶，慢慢地倒入沸腾的汤锅。
许寒鸦看着他清一色都是倒进鸳鸯锅清汤的一边，纳闷。
“你吃不了辣吗？”
顾栖闻言，看了一边的许寒鸦一眼，点头。
“嗯，吃不了，一吃辣椒就会肚子痛。”
“那你还点鸳鸯锅，直接点清汤锅啊。”
许寒鸦又夹起一块嫩竹笋。
“你不是喜欢吃辣的吗？”
顾栖放下碟子，夹起之前就煮好的几块熟牛肉。
“我哪”
下意识又想反驳，余光瞥见自己一个劲地往红汤中夹的筷子之后，许寒鸦又没话了。
她耸肩。
“好吧，确实挺喜欢吃辣的。”
听见面前紫发少女的话语，顾栖笑了笑。
不知道吃了多久，许寒鸦撑着肚子，看着面前还有一大半的肉，宣告阵亡。
“这也点太多了吧？！”
顾栖也扶额。
“这家的肉确实便宜又量大。”
“那怎么办？”
许寒鸦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一边还有五六大碟的肉，忽然只觉得现在吃肉也是一个艰巨的挑战。
“这，可以打包吗？”
看着顾栖看过来的眼睛，许寒鸦大脑快速旋转。
“额，这两天就随便做点牛肉煲之类的？”
“行。”顾栖点了点头，朝不远处的服务员招手。
两人最后是提着几大塑料盒的牛肉走出火锅店的。
微凉的晚风吹到两人身上，颇有些寒意，许寒鸦直打了一个哆嗦。
但还是强撑着没表现出来。
“我们这是来火锅店进货了吧”
想到自己手上的几大盒牛肉，她还是觉得有些无语。
“高估了自己的食量。”顾栖在一边无奈地摇头。
“要不，我们先走走？”
许寒鸦朝前面的路比了个前进的手势。
“我现在还很撑，想消消食。”
“嗯。”顾栖点点头，来到停车的地方，把副驾驶打开，拿过许寒鸦手上的打包盒，全部放到了横栏里面。
虽然是盛夏，但是滨州市作为沿海城市，夜晚的海风总是透着一股无处不在的阴寒。
许寒鸦有些不自然地环住自己的肩膀，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是好。
干，真尼玛冷死了
小心翼翼地往旁边看了一眼。
却发现对方身上穿着严实的西装，许寒鸦一下子又飞速地收回了视线。
真的服了，应该多穿几件的。
失策失策。
许寒鸦小跳几步，打算在路边想暂时让自己的身子活动活动，暖和几下的时候。
肩膀却出乎意料触及到了一道厚实的布料触感。
一个漆黑的大衣不偏不倚地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诶？”
晚风吹起发丝，紫发在晦暗不明的灯光之下散发着鳞片版的光泽，
许寒鸦有些诧异地偏头看去，却意外地对上了一双深沉的眸子。
顾栖耸了耸肩，一只手松开，另外一只手上提了提一个纸袋。
“之前买来放车内一边不时之需的。”
“看来很合身，穿着吧，不要着凉了。”
许寒鸦打量了几下这件羊绒质感的黑色大衣，下摆的高度完美地和自己的身高完美匹配，到膝盖上方一点的位置。
她有些轻快地挥动了几下，暖意驱散了刚才无处不在的凉意。
就连晚风打来，此时此刻也只能感受到晚风的轻快而不是夹带其的中透骨寒意。
慢悠悠地走在道路上，看着身边依旧沉默的男人。
许寒鸦低下头，一股气堵在肺腑许久，十分踌躇地往一边望了又望。
却发现对方根本就没有看向她，而是目不平移地直视着前方。
这条街处于科技园区不远，并不是什么热闹的商业街，平常到这个点也只能看见零星几个行人。
看着面前空荡荡的街道，周围无处不在的荧光黄色灯珠藏在几何体的灯柱之中，光芒定格在道路的两边。
想了一边又一边，那些话憋在心里回荡了一次又一次。
最终，她还是忍不住小声地朝旁边的人开口道。
“那个，前几天的事情，抱歉。”
“嗯？”
听见身边支支吾吾的话语，顾栖偏过头，看向一边有些心虚地把脑袋看向一边的许寒鸦。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确实出其意料的柔和。
许寒鸦一直听着旁边人的动静，却只察觉到顾栖说完那个嗯字之后就彻底沉默了，甚至于一言不发。
她有些小心地用余光扫了一眼，又快速低下。
就像是戒备的啄木鸟，顶着长长的喙在树木的边缘旁敲侧击。
看着身边少女生动的动作，顾栖哑然失笑。
他笑着摇头。
“我其实并没有放在心上。”
“呃？”许寒鸦有些错愕地抬起头，却发现对方的眼中丝毫没有一点不耐烦和怨气在里面。
只有一如既往的淡定和沉着。
顾栖这个人总是这样，理性，沉着，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情绪起伏。
却出乎意料让自己安心。
“但是，我非常理解你说的话。”
“毕竟，人是在不断成长的一个个个体。”
“我知道你的怀疑和犹豫，不安和仿徨。”
“这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这些怨气和愤怒也并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顾栖停下脚步，偏过头看向许寒鸦。
“相反，我很高兴你可以把你的心里话告诉我。”
“让我可以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毕竟，你不说，我压根也没有想过我不解释的行为会对你带来这么大的影响。”
“作为主动选择了作为你监护人的我而言，我感到很失职，因此，我很抱歉。”
听见顾栖的话，许寒鸦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不是滋味。
她闷闷地说道。
“其实我也有错，一时之间在气头上，什么话都不经大脑地说出来了。”
“哪怕是发泄怒气，那些伤人的话也不应该说出口。”
“如果愤怒的前提是伤害别人，那么我宁愿不说出来。”
顾栖叹了口气，看着一边盯着自己鞋尖的少女，言语温和而坚定。
“我说过，软弱也好，愤怒也罢，这些情感都只是感受本身。”
“所以”
许寒鸦愣住了。
她喃喃自语。
“重要的是去直面背后的问题本身？”
顾栖笑了，缓缓往前走。
“是的，你能够意识到这一点，并弥补自己的错误，和我道歉，在我看来。”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
许寒鸦听着顾栖的话，一下子哑口无言。
两个人相互无言地在交托着鹅黄色灯柱的小路上一路走着，许寒鸦看着面前寂寥无人的商铺。
面前的道路前方是如此的漆黑，走得久了，以至于她都忘记了周围一直都有这些小小的，不起眼的明黄色灯光在萦绕着自己。
呼呼的风声在耳边随着刚才顾栖的话绽放成一朵朵烟花。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已经多久没有人和她说过这样的话了？
所有人只会要求她做的更多，看向她的眼神要么是厌恶，要么是潜藏在其中的可怜。
她眼神复杂地看向身边的男子。
对方侧脸温润如玉，目光却柔和而坚定。
“顾栖。”
许寒鸦站立在原地，看向因为她的呼喊有些纳闷驻足的男子。
紫发在半空中交织成藤萝柔软的花簇。
少女的眼眸戒备减退，显露出其中柔软的荧光。
顾栖看了过去，看到面前的这一幕，愣住了。
“嗯？”
“我”
许寒鸦只觉得自己的内心心如刀绞，痛楚和希翼不断交织往上。
“你说，我可以相信你吗？”
顾栖有些出神地看着这个一贯以冷酷和特立独行处事的少女此时此刻的茫然和仿徨。
他嘴角露出一抹无奈和柔和的笑意。
“你可以选择相信。”
听见这一句话，许寒鸦内心不断积压的巨石好像在刹那间被击穿，对方的话语虽然短小，却仿佛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魔力。
令她一时间目眩神迷。
为什么呢，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相信这个，自己萍水相逢的男人呢？
未来等着自己的，到底是什么？
看了许久，许寒鸦坚定的迈出一大步，站在顾栖的身边。
寒风吹散了她露出几分的紫发，藤萝在半空中绽放出淡紫色的花萼。
“顾栖，我想上学。”
“嗯？”顾栖诧异地低下头看向身边的少女。
许寒鸦闭上眼睛。
“我想了很多，我始终不能依靠别人一辈子。”
“我知道凭借你的能力可以很轻松把我插进一个很好的学校，但是这次，我想依靠自己的能力考进去。”
“我想了很多，但是我都想不清楚如何给自己找一个出路。”
“所以我觉得先学习更多的东西，未来去更广阔的的地方看看。”
顾栖听见身边少女的话语，听着话语之中不言而喻的憧憬和仿徨，以及一览无遗的坚定。
他微微扭过头去，却对上了一双笃定的，散发着蓬勃生命力的眼睛。
许寒鸦直直的看着顾栖，一字一句地说着。
“所以，顾栖，你可以相信我吗？”
顾栖呼吸一滞，心跳声倏忽快了几拍，燥热的气流一下子窜了上来。
他微笑，重重的点头。
“嗯。”
“我相信你可以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