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隐秘连连，疑窦丛生
蜀中多雨，正值仲夏时分，常常随着天公一声怒吼，倾盆大雨打得芭蕉啪啦作响。下雨天无事可做，耙耳朵的挨了骂，闲着也是闲着，于是随便找了个由头开始打孩子。
“要你乱跑！玩的一身泥巴，谁给你洗衣服？脏得跟猪一样，老子打断你的狗腿……”
啪啪啪！
李希夷坐在窗边，静静听着雨声和店家孩童的痛呼，目光穿过被叉竿撑起来的木窗子，望向远方，雨幕中，远远的能看见一栋栋灰白建筑，那是唐家堡外围。
这里，是个名叫庚口镇的小地方。
他们，于昨夜入住了镇上的客栈。
“这里离唐门很近。”李希夷说道。
“嗯。”唐明煌坐在地上打坐静心，眼睛都没睁开，轻声回应了一句，“所以呢？”
李希夷凝重道：“很危险。”
唐明煌不为所动，“你难道没有听说过这样一句话？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李希夷摇头。
“这句话并不是放诸四海皆准的。”
听听也就罢了，真信这句话，在大多数时候会死得很惨。
“你怀疑我？”
唐明煌睁开眼睛，森然的目光如箭一般射向李希夷，相对于眼白来讲，他的瞳孔很小，显得没什么生气，但极具压迫感。
李希夷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说道：“你不像一个唐门人。”
“哪里不像？”
“唐门的人都很会藏，什么都小心翼翼收敛着，而你，从来都肆无忌惮，不论是气质还是你的行为。”
唐明煌笑了，甚至拍起了手，赞道：“总结得很到位，这就是我跟唐门的最大不同，我不喜欢掩饰自己，也不喜欢下毒和暗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我只要堂堂正正行走在这个世界上。”
“所以当我在为唐门做任务的时候，从来不搞隐匿暗杀，而是沿途将所有遇见的人，通通杀光。”
“最完美的潜入，莫过于此。”
这是个很极端的人。
李希夷心里偷偷下了定义。
他抬起头，对上唐明煌的视线，“我听说，自在清心观是你自己选的入门心法？”
“是。”
“青城山有道经三千卷，你偏偏选了这一卷。”
“因为它难度足够大，很符合我的天赋。”
“不。”李希夷否认了唐明煌自己的说法，脸上带起和煦笑容，一字一句道：“或许，佛门更适合你。”
唐明煌脸色骤变，深深看了李希夷一眼，默然道：“小道士跟你说了？”
李希夷挑眉笑道：“我猜的。”
空气陷入片刻的沉寂。
直到唐明煌主动开口说话，“这里的确很危险，昨晚我们进镇的第一刻，就有人盯上了我们。”
“哦？”
“不仅如此，这个镇子上的大多数人都姓唐，他们多多少少跟唐门弟子都带着点血脉关系，镇上每年也会有很多孩子被选中，进入唐家堡。”
“原来如此。”
这些都是废话，李希夷随口附和了而已，他只想知道，“到底安不安全？”
唐明煌说道：“唐门很大，我是年轻一辈里最优秀的那个。所以，跟随我、支持我的人也不少，看到我们的人不多，他们不会把消息传出去的。”
懂了。
李希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下一刻，他那对略显招风的完美耳朵一动，猛地看向屋顶。
唐明煌也察觉到了，但他没有其他动作，淡淡说道：“小三，不要轻举妄动，一旦惊扰到其他人，把我的行踪暴露出去，我就走不掉了。”
屋顶上的那人唉哟叹息一声，不情不愿地跳了下来，正从李希夷身侧那处撑起的木窗里钻进来，顺带跟他打了声招呼。
这是个精瘦小伙，下巴尖尖的，两臂尤其长些，几乎过膝，脸上带着腼腆笑容，手里把玩两颗漩涡纹路的暗黄核桃，没有一丝声音从他指缝露出。
“明煌哥，好久不见。”
唐明煌嗯了一声，以示回应，“其他人呢？”
“咚！咚！”
有人敲门而入，是个漂亮年轻姑娘，她边进来边说道：“其他人都去龙台山了，留在家里的就我们两个。”
唐明煌若有所思，指着李希夷说道：“这是我新认识的一位朋友，我受他所托，回来办一件事。”
两人朝李希夷拱手。
“我叫唐小三。”
“唐秀儿。”
“我知道你。”唐秀儿惊艳地盯着李希夷绝世面容，皱眉道：“你是中了六根暴雨梨花针还不死的那个人。”
“外面流传的消息很多，但是老太爷亲自下令将尧之叔祖一家关了禁闭，我就知道这件事是真的。”
“你到唐门来是为了什么？报复？”
“不。”李希夷还礼，温和道：“在下只是为了找一个人，应该是前几日，被唐尧之他们带回唐家堡的一名女子，她叫梦锦。”
唐秀儿和唐小三对视一眼，纷纷摇头。
唐小三说道：“这几日家里进出的大门都是我在把守，并未见到尧之叔祖一家带其他人回来。”
唐秀儿也道：“我每日巡逻，也没有发现家里多了人。”
这说明什么？
说明梦锦不是被唐门的人掳走了？又或者早早被杀掉？
不。
这说明梦锦的重要性比李希夷想象中的还要高。
他们这些年轻弟子根本没资格知道。
“不过。”唐秀儿忽而想起了什么，说道：“我给禁闭室里的唐糖送药时，倒是听她提过两嘴，说他们那次任务和偏院小孤楼里的那位有关。”
闻言，唐明煌一惊，“当真？”
“大致错不了。”
唐明煌起身踱步，眉头紧锁，他显然知道某些内情，良久后问道：“老太爷可在家里？”
“不在。”
“我父母呢？”
“也出去了。”
“都去了龙台山？”
“应该吧！”
唐明煌背对几人，深吸一口气，道：“李兄，你要救人，怕是没那么简单。”
李希夷捕捉到“救”这个字眼。
这么说来，梦锦当真有危险。
“今夜，我带你进一趟唐家堡吧！去小孤楼见一见我那位长辈。”
“什么？！”唐小三和唐秀儿大惊失色，“明煌哥，家里高手虽然大半出去了，但还是有几位长辈坐镇，并且机关重重，尤其是小孤楼附近……”
唐明煌摆手，制止他们继续说下去。
“不必劝我，这件事已经不止和李兄相关，整个唐门都踏入了巨大漩涡，我是想改变它，但不是想站在它的废墟上重建。”
“小孤楼，必须得去。”
李希夷心中疑窦丛生。
这其中，到底藏了什么样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