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祸水东引，硬汉喋血
第二日。
直到晌午时分，李希夷才从床上爬起来，昨晚喝酒至半夜，没有花心神淬炼飞剑，面色看着比前几日要红润许多。
朱碧和梦锦都在房里等他。
见公子起床，朱碧第一时间管客栈要了热水，伺候他洗漱。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李希夷微笑着拒绝，他不是，也不打算做膏粱子弟，朱碧留在身边处理些杂事就很好，没必要贴身伺候。
倒是洗漱完之后，梦锦眼巴巴递过来一件新衣裳，柔声道：“给你。”
是她这些日子亲手所做，靛蓝色极品蜀锦，摸上去滑顺细腻，穿着极为贴身舒适，每一分每一寸都恰到好处。两袖和下摆处绣着复杂而又好看的云纹，胸前一只展翅高飞的大鹏，瞪着一双凌厉竖瞳，似是要从衣服上跳脱出来一般。
李希夷穿上这件衣服后，整个人的气质又高昂许多，少年英气蓬勃。
“谢谢，我很喜欢。”
“嗯呢。”
梦锦轻声应了句，甜美面容上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出门与麻绍师徒会合。
昨夜喝酒时便商量好，李希夷不再与周氏商行的商队同行，而是和他们师徒俩一起走。
麻绍一见李希夷，被他胸口的展翅大鹏吓一跳，惊叹之语脱口而出：“哟！不得了，李兄弟这件衣服也太好看了吧！莫不是出自徐州万家？”
徐州万家乃名震天下的豪富之家，据说富可敌国。
万家在苏州金陵府养了一群全天下最好的绣娘，专门为大周某些顶级权贵定制衣衫，甚至每年都会有几个绣娘到皇宫里为皇帝缝制和修缮龙袍。
麻绍说这句话，无疑是对做这件衣服手艺的最大夸奖。
结果梦锦就从他面前经过，看都没看他一眼。
李希夷笑道：“不是，是刚走过去的那位好朋友为我做的。”
麻绍看向梦锦清雅高华的背影，不由得叹道：“李兄弟艳福不浅呐！竟然有这般红颜知己素手裁衣。”
果然，这年头长得帅就是吃香。
想到这里，他扭头狠狠瞪了自己徒弟一眼，凶神恶煞。你小子长得也不差，但天天跟个死人脸似的，看以后哪家姑娘肯嫁你！还不快向我李老弟好好学学。
徒弟整个人莫名其妙。
几人吃过午饭后，一同上路。
李希夷骑驴，朱碧驾马车，梦锦坐在车里。
麻绍师徒两人都是骑着短腿滇马，滇马体质结实，短小精悍，耐力非同一般。
之前陈晓等人护送的商队，早早就出发了。
岭源山脉中气候复杂。
一阵急促而又短暂的阳光雨后，天地重复清明。
李希夷身边多了个健谈的麻绍，倒是多增几分乐趣。
麻绍此人天南地北都去过，见多识广，偶尔嘴里蹦出几句夸大其词，倒也不伤大雅，李希夷哪怕知道也不会拆穿。
越过一个小山包后。
远远的便见一匹大黑马飞奔而来，李希夷眼力极好，一眼就看出是商队的周管事。
他的衣服被划开一个长口子，披头散发，看上去惶恐不已，怀里死死抱着什么东西。
他们明明早两个时辰，此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并且还是一副亡命的模样。
李希夷叫停众人，往路边让去，打算冷眼旁观。
这姓周的又不是什么良善，还包庇下属，欺负他家朱碧，他才不想管这闲事。
果不其然。
在周管事身后惊现四匹骏马，马上之人穿着统一黑衫，头戴罗刹面具，杀气腾腾，速度惊人。
麻绍在看清这些人的面具后忽地皱起了眉头，但又不敢确认，于是给徒弟使了个眼色，又小声提醒李希夷：“李老弟，小心行事，切勿出头。”
“嗯。”李希夷自然点头。
等到周管事逃到近前时，慌乱中看到路边这几人，眼珠一转，把怀里藏着的东西用力往李希夷方向一扔，同时大喊：“李公子，无尘珠就交由你保管了！快逃！”
这操作行云流水，看得麻绍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惊呼道。
“小心，他这是祸水东引！”
不过在他说话之前，李希夷就从赤兔身上跃起，空中一个翻滚，左脚向上踢出完美倒挂金钩，被周管事扔出来的木盒原原本本回到他怀里。
不仅如此，李希夷这一脚稍稍用了些力气。
直接把周管事从马背上打翻，他落在草丛里连滚八圈后，才用自己老脸刹住，一时间脸上血肉模糊。
“不好意思，我们萍水相逢，实在不便收你的东西。”
跳回驴背上，李希夷淡淡说道。
他又不傻，怎么会看不出来这老匹夫包藏祸心。
这时候。
追杀周管家的黑衣四骑也已赶到。
来人二话不过，快马闪过，一刀劈下周管事骇然无助的脑袋，顿时血洒长空。
另一骑紧随其后，随手一捞，便从尸体上捡起那个小盒子，打开看后，确认无误，收了起来。
周管事死不瞑目。
他想不明白，那可是价值连城的无尘珠，为什么这人不心动呢？
东西得手，黑衣四骑在大道上盘旋片刻，盯着李希夷等人，随后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摇摇头，他们不再犹豫，迅速离去，不留一丝痕迹。
麻绍低头沉思“无尘珠”这三个字。
他的冷面徒弟突然开口说道：“此人是那个商队的，他被追杀，岂不是那些镖局的人也……”
如此一说，李希夷猜测，怕是凶多吉少，他对那个黑脸魁梧青年陈晓倒是有几分好感。
众人沉默着，快马加鞭往前走。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
在一处山坳前，李希夷闻到浓郁血腥味，拐弯后，只见一地尸体，地上血液黑红即将凝固。
还剩一个能喘气的。
正是陈晓。
李希夷快步上前，见他左胸心口位置插着一只雪白长箭，身上刀伤十数道，衣服都被鲜血染红，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
陈晓见到李希夷后，黯淡的眸子里陡然生出一点亮光，憋住最后一口气说道。
“李公子，不……不要停在这里，走……那些人……”
他不愿意连累无辜之人。
李希夷没有说话，接连点出七七四十九指，封住陈晓所有出血点，并给他输入一道由《药王真经》转修出来的白玉真气，对于疗伤治病有奇效。
不过。
那根雪白长箭所在位置太致命，陈晓被射中后还能撑到现在，实属奇迹。
所以李希夷也只能暂时吊住他的性命。
陈晓明显感觉身子轻了许多，身体里涌出一股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感激道：“多谢李公子。”
“没事。”李希夷摇摇头，慨然道：“相逢即是有缘，还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吧！我可以帮你传话回四海镖局。”
只见陈晓悲愤交加。
“是周家，周氏商行，他们骗了我四海镖局！”
“这一趟镖运的根本不是茶叶，而是至宝无尘珠，他们藏镖！没告诉我们就算了，竟然自己还走漏了消息，引来天煞寨的人。”
“白白害死我这么多兄弟。”
提起这个，陈晓两眼通红，铁打的汉子也忍不住落下两行热泪，“如果他们如实相告，这趟镖我师父和当家他们两个必然会亲自出马啊！又怎么会，怎么会……”
他心绪难平，重重咳嗽了起来，咳出来的都是深红鲜血。
朱碧也走了过来，语气缓和说道：“陈镖头，我刚刚看了一下，附近没有你家洛少的尸体。”
听到这话，陈晓脸上浮起回光返照般的红晕，“咳，当……当真？”
朱碧点头：“嗯。”
“好，好，一定要没事，没事。”
陈晓痴痴碎碎念，心里放下一块石头，朝李希夷伸出满是血污的手，“李公子，我求您帮个忙可好？当然，不白帮，我有大礼相赠。”
“咳咳……不帮也没事，那个东西……依旧送你。”
李希夷一点没有嫌弃，紧紧握住这个好汉子的大手。
“无碍，你说，能帮我绝不推辞。”
陈晓让李希夷附耳过去，一番私语后，满是希冀的看向他。
李希夷思量片刻，重重点头。
陈晓带着笑容缓缓闭眼。
萍水相逢，但他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