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无痕公子
小二脸色骤变，讪笑道：“公子何出此言？小的祖祖辈辈可都是本分人，从不干伤天害理的事。”
“是吗？”李希夷脸上浮现微笑的梨涡，本是天真无邪的气质在这般环境下显得高深莫测，“不是黑店，你们门口为什么要挂白灯笼？”
嗯？
这是什么道理？
不挂白灯笼，难道挂红的？又不是谁家有喜事。
小二哭笑不得：“这，这，这白灯笼跟黑店有什么关系，小的可从没听说过这种说法，公子您说笑了。”
李希夷笑道：“哈哈，被你看穿了啊！白灯笼什么的确实是我瞎扯的，黑店什么的咱也不了解。”
小二赔笑：“是，是。”
下一刻，李希夷话锋一转：“可我不过开个玩笑，一个这么明显而又简单的玩笑，你们紧张什么呢？”
小二脸色再变。
紧张，当然是因为心里有鬼。
这一次没等到有人搭话，李希夷继续说道：“是怕我发现了你们一直在观察我？怕我发现了饭菜里面下的毒？又或者是怕这些毒对我没用？雪域青蛛，五毒散，忘三生，倩女恨，啧啧，都是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剧毒。”
这四种毒，他每说出来一种，在场的其他人脸上惊愕之色就更重一分，心底的忌惮就更重一分。
李希夷站起来，环顾四周，发现所有人都在冷冷地看着他，他依旧笑道：“我只有一点很奇怪，你们若只是谋财害命，为什么要下这么多这么贵的毒呢？一两忘三生可就价值百金。”
脸上有刀疤的男人厉声反问：“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们不是一家普通的黑店，更像是冲着我这个人来的，但我依旧奇怪。”李希夷坦诚地问出自己的困惑：“我只是一个刚从青州深山里走出来的寻常人，行走江湖不过月余，从未与人结怨，你们为什么要特意杀我？”
自从出村以后，他一向低调行事，在小墉城招惹了那个少女已是意外中的意外，怎么可能还没到三江城就招人截杀，李希夷想不明白。
“呵！”
有人轻笑，是那群壮汉中的一个人，这时候他脸上半点醉意也无，精神抖擞：“你确实是初出茅庐，但你可不是什么寻常人，你是沧州百年世家陆氏的无痕公子陆景瑜，你出道干的那件大事可谓是震惊天下啊！”
嗯？嗯！
李希夷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他刚刚说什么？
陆景瑜谁啊？
我替人挡枪了？
他颇为无语地摇头说道：“实在抱歉，你们认错人了！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李希夷是也，我生在青州长在青州，这次来景州是办私事，陆景瑜这个名字说实话我还是头一回听说，你们确定陆景瑜长我这样？”
还以为是老爷子或者是师父他们年轻时的仇敌找上门，又或者是自己那素未谋面的未婚妻听闻自己要来的消息暗下杀手，没想到竟是这般滑稽的原因。
“不可能！”那壮汉继续说道：“骑驴，青衣，长得又这般好看，从北边过来，除了你陆景瑜还有谁？”
得！装扮也撞一起了。
李希夷叹了口气，心底暗戳戳想道，咱也想锦衣骏马，可条件不允许啊！
陆景瑜啊陆景瑜，你最好真的有小爷我这么好看，否则这群人真是瞎了眼，把我给认错了。
“所以诸位是认定了在下就是陆景瑜，无论我说什么，诸位都不会相信咯？那，诸位要动手吗？”
李希夷手里捡起一双刚用过的筷子，轻轻敲打桌面，眉角笑得微微向上轻挑，似乎在敲打这些人的内心。
身形佝偻的老掌柜紧握竹竿，咳嗽着问道：“不急，不急，老朽有个疑惑希望公子帮忙解答一下，为什么你明知饭菜有毒，还吃得一口不剩？为什么你明明中了毒，到现在还没有发作？”
这也是其他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李希夷笑道：“因为我百毒不侵。”
“不可能！世间毒药千奇百怪，作用机理各不相同，或许有人能免疫部分毒药，某一类毒药，这是真的，但要说百毒不侵，这万万不可能。”
那个本如花痴般的红裙妇人断然否定，她此时满脸忌惮，不敢再对李希夷痴痴发笑：“妾身沉浸毒道多年，深知这四大毒药的毒性有多猛烈，便是内力深厚的宗师高手，连吃四种剧毒也必定肠穿肚烂，七窍流血，就算是毒道大家，也得事先备好解药才敢下嘴，你怎么会半点事没有？”
说话间，这些人已经将李希夷团团围住，锁住他任何一丝往外逃的生机。
“若要我回答这个问题，不如你们先回答我的问题，如何？”
李希夷笑着把玩木筷，眼看着那个二十来岁，长相普通的小二冲他眨眨眼，不由得玩味问道：“想必诸位都是江湖上的出名人物，可惜在下孤陋寡闻，一个也不认识，几位各自介绍一番可好？”
“这有什么不行的。”
小二颇具豪气地先介绍了老掌柜：“这一位江湖人称清风无影剑沈追，乃是景州有名的剑术名家，剑出如风，无影无踪，常常敌人还未见到他的剑便被刺破了喉咙。”
李希夷朝老掌柜拱手：“见过前辈。”
老掌柜没搭理他，温柔地擦试着手中竹竿，像是抚摸自己的爱人。
小二又指着那三个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冷面刀客说道：“这是平江三刀，他们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弟，心意相通，刀法凌厉，还习有合击之术，曾经一夜之间覆灭平江府的千人大帮，战力强横。”
三刀客面无表情，只是握住刀柄，死死盯着李希夷的一举一动。
“这八位好汉是三江城中大江帮的八大护法金刚，大江帮是景州第一大帮派，可以说整个景州的水上之事全由大江帮做主，便是官府也得看他们脸色，此次截杀陆景瑜之事也是大江帮牵头召集的我们，至于他们八位的实力我也不清楚，不过江湖传言‘金刚护法，拳定山河’，阁下自己琢磨便是。”
耳带金环的八大金刚面露倨傲之色。
“厉害，厉害。”李希夷有些羡慕地看着这八人的壮硕肌肉，可惜他因为体质原因，练不出这样的肌肉来。
“还有这位大哥。”小二指着刀疤中年男子说道：“这位可是大周神捕司榜上有名的金牌通缉犯，名叫周成，生性残忍弑杀，据说曾在四大名捕邪月的追捕下逃出生天，他脸上的疤就是邪月所留。”
李希夷虽对江湖事知之甚少，但四大名捕的名头响震天下，如雷贯耳，每一位都是武道宗师高手，破案如有神助，缉拿过无数江洋大盗，能从名捕邪月手底逃生，这个周成不容小觑。
最后提到红裙少妇，小二可惜地说道：“至于这位姐姐嘛！她姓朱，江湖上的人都称她为蛛夫人，美归美，可惜浑身是毒，令人求而不得啊！”
李希夷点点头：“诸位果然都身怀绝技，在下佩服佩服，既然你们都是高手，那你们围杀的陆景瑜，也就是我，想必也是个高手吧？”
“那是自然。”小二肯定道：“沧州陆家是老牌武林世家，以沧浪断江掌闻名天下，陆景瑜是陆家长房嫡次子，今年年初，陆景瑜单枪匹马从太行山天刀寨偷了刀魁年轻时用的那把刀，刀魁是什么人物？天下武道绝顶榜的大宗师，令千万刀客俯首的唯一魁首，能从他眼皮子底下偷刀，还没留下一丝痕迹，由此可见他的实力有多强，至少轻功绝对超凡脱俗，要不是陆景瑜故意留了张纸条在天刀寨寨门口，估计寨子里的人还不知道刀魁年轻时用的那把饮血狂刀消失不见，无痕公子之名也是因此而来。”
李希夷恍然：“这么看来我确实值得你们这么多人针对，你们是为了刀魁的刀来袭杀我？”
“不，只是单纯因为你这个人。”八大金刚中唯一一个带了三对金环，地位和实力最高的壮汉说道：“若你不来三江城，那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我们也犯不着要杀了你。”
三江城？这其中还有隐秘么？
李希夷没有继续深究的意思，朝小二问道：“说了这么多，兄弟你好像还没有介绍你自己吧？”
“啊？”小二有点懵挠挠头，憨厚笑道：“我还没说说我自个儿吗？我倒是有点记不清了。”
在李希夷戏谑的眼神下，小二仔细回忆后，十分肯定地说道。
“我很确定，我是做过介绍了的。”
“哦？是吗？”
话音未落。
一摸暗红刀光骤然自小二手中迸发，浓郁到极致的血腥味刹那间布满整间屋子。
这一刀带着难以言语的癫狂之意，令人如堕阿鼻地狱，令人心底最深处埋藏的恐惧被尽数挖掘，令人本能地使出浑身解数来抵御。
饮血狂刀，刀出必见血。
这一刀速度极快，又在所有人意料之外。
只一刀，便斩杀两位金刚，刀锋凌厉，伴着喷涌而出的鲜血，直抵经验老道的清风无影剑沈追面前。
沈追面色凝重，他虽年迈，剑刃尤锋。
竹竿中一点寒芒突现，却是竹中藏剑，在空中绽放成一朵绚丽的剑花，随后是两朵，三朵……无数朵剑花绽放，将血河般的刀势挡在身前。
一击不中，小二纵身向后一跃，退到房梁上，撕下脸上人皮面具，露出一张白若冠玉的俊郎年轻面孔，肆意笑道。
“因为，我，就是，陆景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