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过往（二）
一晃三日过去，邓布多和林德沃趁这三天的时间给钟楼添置了不少东西：劣质但吃了最多拉肚子的丹药、烂大街的修行功法、卷刃到连猪都捅不死的丁下等仙器……
邓布多将塔楼上下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把自己的画像挂在进门后一脸就能看见的地方，满意地点了点头。
“终于有点门派的样子了。”
林德沃还是坐在那张桌子旁，耐心写着教材。见邓布多得意的模样，林德沃淡淡吐出一句：“不知道的以为我们是买杂货的。”
邓布多懒散地坐到林德沃对面，长叹一口气：“就我们现在这情况，我尽力了好吧！”
林德沃至始至终目光都在教材上：“拿出件像样的仙器，镇镇场子也好。”
“像样的仙器？你知道像样的仙器多贵吗？”
“在天子府的时候，掌门不是奖励给你一件甲中等仙器吗？那个不错。”
邓布多听到这话，连人带椅摔倒在地：“精金火凤凰是我用命换来的，我不舍得。再说，甲中等仙器摆出来，弟子们也不认识。”
“你摆出来后，教弟子，他们不就认识了吗？”
邓布多想了想，虽然心中有万般不舍，但还是决定拿出来。一个宗门没有个像样的镇宗之宝像什么样？
想明白后，邓布多从一个精致的储物袋中取出一只银蓝色、散发着金属光泽的机械凤凰。他轻轻摸了一下凤凰的头。机械凤凰立马“活”了过来，展开锋利的羽翼，在钟楼中上下飞腾，每振翅一次，翅膀上便生出熊熊火焰。
精金火凤凰飞了两圈后就停在了一根房梁上。
邓布多看着精金火凤凰，满眼难过：“好！就停在那，镇宗仙器兼护宗兽兼辅助教材。”
“你是掌门，精金火凤凰不还是归你用，搞得跟要命一样。”
邓布多尴尬地挠了挠头：“是哦！嘿嘿！”
林德沃收好教材：“好了！估摸着弟子们也快来了，你作为掌门准备好了吗？”
邓布多已经换上了一件天子府的道袍，并把道袍背面的天子府的龙纹标志用“南巫”两字缝住了。这是他能拿出的最体面、最像修仙者的衣服，尽管缝改之后变得很奇怪。
他给林德沃的道袍也进行了缝改。起初，林德沃十分抗拒，但想到邓布多和自己根本没钱和天赋设计定制属于南巫院的道袍，也只好将究。
两人穿着奇怪的道袍，将门打开。
“来吧！我南巫院的第一批弟子们。”
然而门口除了过往行人，没一位当初报名的弟子。一个时辰后、两个时辰后、三个时辰后……
路过的某个小孩：“娘，你快看，钟楼门口有两座雕像。”
小孩的娘急忙拉着孩子离开：“别看！那是两个傻子。”
天色渐暗，东边的天空已经出现三四点星光，路上也看不见行人。保持了一天笑容的邓布多的脸瞬间垮了下来，脱下道袍用手抱着，脚步沉重地走进了塔楼。
“关门吧！”
林德沃依旧是那副看不出任何变化的表情，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等等！等等！”
一个小女孩从街对面跑来，停到林德沃面前。
林德沃打量了一眼女孩：身上衣服破破烂烂，头发杂乱跳出虱子，脖子下有一块块明显的泥垢。
“有事？”
小女孩被林德沃一问，眼神紧张闪躲，一时忘记该说什么。过了一会，她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三个铜板，摊开手伸到林德沃面前，支支吾吾地说：
“这是我搬了一天瓦赚的钱……是我的入门礼……我想学修仙。”
“姓名？”
“郭小花。”
“三天前报名的名单上没有你的名字。”
郭小花的头低着，眼睛看着光着的双脚，声音越来越小。
“三天前……我没挤进去。”
“嗯！进来登记吧！”
郭小花听见林德沃的话，立马抬起头，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笑容。她紧紧跟在林德沃的身后，进入了钟塔。
看着与三天前不同的钟塔，郭小花眼中放出好奇的光。
精金火凤凰看见有陌生人，从房梁上俯冲而下，尖啸一声，又飞回房梁上。
郭小花被吓一跳，不自觉地拉住了林德沃的衣服，然后惊恐地松开。发现衣服上出现她的黑手印，她恐慌地跪在地上，想磕头却被林德沃拉住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弄脏了而已，洗干净就好了。”
“对不起！我会帮您洗干净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
听到动静，在二楼反思的邓布多走下楼，看到林德沃带着一个小女孩，问：“怎么了？”
“郭小花，来报名的。”
听到“报名”两字，邓布多顿时两眼放光，笑容回到脸上，快速冲到郭小花面前。
“小妹妹真有眼光，选择了我们宗门。从今天起，你就是我院第一位弟子兼掌门亲传弟子兼南巫院大师姐。”
郭小花被邓布多的话绕得晕头转向，小声发出疑问：“啊？”
林德沃解释：“你只需记住你已经成为了南巫院正式弟子就行。”
郭小花喜出望外，朝两人疯狂鞠躬：“谢谢！谢谢！谢谢……”
林德沃带着郭小花到桌子边登记。郭小花感受到邓布多和林德沃的善意，逐渐放松下来。
“姓名？”
“郭小花。”
“年龄？”
“六岁。”
“父母？”
“我不知道。”
郭小花重新变得紧张。一旁的邓布多从收到弟子的喜悦中回过神，意识到眼前的小女孩有点特殊。
“住在哪？”
“城西的菩萨庙。”
邓布多心情变得沉重。他知道城西只有一座破庙，平时给一群乞丐占着。
郭小花感受到邓布多神色不对，哆哆嗦嗦地从口袋中拿出那三枚铜板，一个个排在桌上，小声说：“这是我的入门礼……我想学修仙……”
邓布多没有动静。
林德沃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想修仙？”
郭小花的声音小到只有她自己能听见：“我……我听说修仙可以吃饱饭。”
邓布多又露出笑容，收起桌上的三枚铜板，放进胸口的口袋里：“郭小花，恭喜你！从现在起你已经是我院的正式弟子了！而且我说到做到，从今天起就是掌门，也就是我的亲传弟子。以后你就叫我师父，喊这位院长。”
郭小花松了口气，认真地点了点头。
邓布多补充说到：“对了！这里二楼我隔出了一个房间，你就住在那，然后每天跟我们一起吃饭。因为是亲传弟子，你要随时在我身边学东西，没问题吧？”
郭小花听到有地方住，还有饭吃，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好啦！你现在跟我们出去吃饭，顺便买点像样的衣服，明天你要和我们一起招生。”
“嗯！”
在接下来的几天，也许是因为郭小花的原因，邓布多陆陆续续地收了十几个弟子。这些弟子大多和郭小花一样是乞丐。两三个父母送来的也只有三四岁，似乎是把南巫院当场了托儿所。
不过，总归是有弟子了。
南巫院建宗第一年，共收弟子十三名。两人用心教学，弟子皆有所获。尤其是郭小花，开窍六百整，半年步入练气境。
南巫院建宗第二年，增收弟子二十一名。邓布多买下城外荒山一座，聘得金丹境讲师三名。南巫院规模扩大。是年，郭小花晋级筑基境成功。
南巫院建宗第三年，增收弟子五十四名。邓布多买下钟楼附近院落，聘得元婴境讲师一名。南巫院初具影响力，获得一定知名度。是年，郭小花突破金丹境成功，成为南巫院最优秀的弟子兼最年轻的讲师。林德沃证道渡劫成功，突破为道印境一重。
南巫院建宗第四年，由宗门联盟举办的第一届宗门大比火热展开。邓布多力排众议，带领南巫院一众弟子前往皇城参加宗门大比。
第一次出远门，大家都兴奋不已。邓布多耐心跟他们讲解皇城如何、本次宗门大比的规则如何、南巫院的目标如何。
“我们南巫院可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比赛，大家都打起精神，拿出真本事。你们不会比那些大宗门的弟子差的！”
与邓布多的美好展望不同，林德沃面无表情，一路旁敲侧击地劝邓布多退出比赛。
邓布多拍了拍林德沃的肩膀：“老林！你想想，如果我们这次在宗门大比上拿到不错的成绩的话，到时大家就会认同我们的理念。你不是一直期望这天到来吗？”
林德沃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怒。
经历长途跋涉，初次来到皇城的郭小花等弟子发出如下感叹：
“哇！这就是皇城吗？”
六百年多后，赵守土等初次来到皇城的云溪派弟子也发出如此感叹。
“哇！这就是皇城吗？”
相比六百年的皇城，如今的皇城并无太多变化。贯穿整座城的主干道，脚下的青石路面，如今参加宗门大比的无数修仙者走过，六百年前参加第一届宗门大比的修仙者们同样走过。
不同的是，修仙者换了一批又一批。即使是一些曾经在宗门大比上大放异彩、被称为天骄的人的名字也消失在时间长河中，被人们永远的忘记。
时间着实是个残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