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疯癫够吗

    我本人 无林黛玉的本领痛心死 毋忘你 仿佛要为红楼梦内连戏 我本人 从来未稀罕悲壮传奇

    我看到有人哼歌会心痛，我看到有人打球会心痛，我看到有人活蹦乱跳的会心痛，我看到鲜活的人或枯草会心痛。我看这个世界会心痛，我闭起眼睛一片漆黑更痛。所有所有的一切，都让我想到，你不能哼歌，不能打球，你动不了了，你毫无生气，你不在这个世界，你的世界一片漆黑。是啊，因为你死了啊。

    江以轩安慰我的时候，我冲他吼：“你不是很厉害吗？不是说可以干细胞移植吗？为什么不救他！”江以轩双眼通红，哑口无言。我深吸一口气，用手抓了一下头发，说：“对不起，我只是太难过了。别管我。”

    我整日整夜不吃不喝地靠着床，坐在地上，一遍一遍地循环他喜欢的歌，却无法回到过去，让故事继续。我每天唯一有活力的时刻，就是接我妈妈的电话，我会跟她说我今天和西西她们去吃了大餐看了电影然后还在给杂志写稿，日子过得很充实，一切都很好。而西西她们无论跟我说什么，我都无动于衷，说着我没事，然后冷漠地把她们拒之门外。西西终于还是被我一脸无所谓的逞强惹怒了，她说：“你够了。”我冷笑，抬头，说：“没够。”

    江以佑带我去看了一个画展，是他之前跟许逸密谋好的。那个画展展了一路上许逸画的画，画展主题是“我喜欢你笑的样子”。里面有一幅画是许逸对着我们拍毕业照那天拍的唯一一张双人合影画的，这幅画的名字是《一辈子的好朋友》，注：我希望我们的故事于你而言，是1cruel+99smile。还有一幅画是我和江以佑在呼和浩特大草原骑马的，名字叫《你一定要幸福》。

    我在这两幅画前，站了很久很久。许逸，没有你，我怎么幸福呢？没有你见证我的幸福，那我幸不幸福又有什么意义？是，我们的故事确实是1cruel+99smile。只是，这1cruel，杀伤力太大，足以让我心痛到无以复加。

    你知道生无可恋吗？是啊，你不知道，毕竟生离死别的痛，岂是听故事的人能懂？我能在每时每刻每个场景，轻易地掉下泪来，但我不知道怎么嚎啕大哭，怎么呐喊我的心碎。那是沁入骨髓的无力感，我清楚明确地知道，无论我做什么，许逸再也不会站在我的面前。不管我是心痛到崩溃还是若无其事强装坚强，许逸都不会知道，所以别再用什么他也不希望我这么难过来安慰我了。可笑，可悲，可有可无。

    我也以为，我早就预想到了这个结局，我会理智地接受，带着许逸的爱与期望，像所有人希望的那样，好好地，好好地生活。可是，这些日子以来，我清醒的不清醒的每一刻，脑海里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许逸死了，真的死了。什么去遥远的地方？什么在天上好好看着我？什么解脱？难道不就是变成一把灰，腐烂在泥土里吗？这样可怕的想法，让我瑟瑟发抖，头痛欲裂。我开始变成一只刺猬，竖起刺，不让任何人靠近，也不向任何人谈论我的殇。你看得到的是我冷静或者说冷冷的脸，看不到的是我内心世界的完整陷落，满目苍夷，一片荒凉。

    我开始漫无目的地在这座城市闲逛。我去我们下晚修后会跨越大半个城市去吃的重庆沙煲粉店，吃我爱吃的鸡蛋面。只是，店里放着周杰伦的新歌《等你下课》，我在听到“等你下课一起走好吗”时，一大滴滚烫的热泪悄无声息地滴入我的碗里。我去我们爱坐着耗时间喝奶茶打打牌的奶茶店，老板娘连我的名字都记得，也笑着问我那个常跟我一起来的大男孩呢。我还去电影院包场，反复看了好几遍，我们第一次看的电影《有一个地方只有我们知道》。记得那个时候，是情人节上映的，你是陪我来看的，买的是有优惠的情侣套票，还买了两桶最大桶的爆米花，然后在开场前十分钟就腻了。你不小心把爆米花打翻了，洒了我俩一身，而我不小心把可乐打翻了，洒了自己一身。最后，我在我们的老地方江堤坐着，看木棉花一整朵飘落。

    我受够了这座城市，我害怕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能让我想起许逸的角落。我突然想逃离这一切让我惶惶不可终日的记忆。

    走的前一天晚上，我和西西她们回实验的操场散步，像我们高中每一次心情不好那样。走了一圈又一圈，往日说最多的我，一直寡言少语。她们很努力地说着各种各样无关痛痒的话题。最后，我们躺在草地上，听着歌。天上只看得到一颗星星，但那颗星星好像也很努力，格外闪耀。她们又开始在说一些安慰我的话了。

    小雨说：“你知道吗，我真的好不喜欢现在的你。在我的认知里，你一直是高傲的女王。可是你现在，不战而败，黯淡到没有任何锋芒……”

    辰星说：“你不是一直敢爱敢恨的吗？我喜欢你总是大声说话大声笑。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有气无力地呢？”

    西西说：“会过去的。”

    而我始终没有说任何话，只呆呆地看着天上唯一的那颗星星，任泪水横流。

    我走的那一天，江以佑突然出现在我的公寓门口，一把把我拉过去，紧紧抱住。然后，我们吃饭看电影，牵手散步。最后，他送我去机场。到我转身过安检，他也没有说出那一句“能不走吗”。这一次，他没说要等我，我也没说会回来的。

    是友情，还是爱情，不再有任何意义。我不知道要走多远，要离开多久，才能从那年盛夏醒来。但在那之前，我的心无法负载任何人与情感。

    江以佑走出机场的那一刻，阳光刺眼。戴上墨镜，企图掩盖即将滑下的泪，像个男人，开着车，扬长而去。

    江以轩最终还是回了美国，继续他的研究。小雨的暗恋目前来看，无疾而终。

    开学了，大家都陆陆续续返校。辰星在回校之前，去了李浩然的学校。而李浩然因为在跟舍友开黑，没有接到辰星的电话。辰星在李浩然的学校篮球场，坐了一个下午，然后走了。走之前给李浩然发了一条消息：其实这些年，你并没有等我，只是你还没有遇到你所认为的完全可以比得过我的人。所以，算了吧，别再把我当成你的备胎，也别把自己当成我的备胎。再见。

    西西后来跟我说的是，她突然觉得自己和男朋友并不是那么适合。她想要被保护被照顾，可是比她小的她的男朋友，有时候真的很幼稚。所以，她也跟男朋友说了，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吧。

    江以佑终于回到了他原本的生活轨道，写歌录歌，赶没完没了的通告，满世界飞开演唱会。

    就像做了一个冗长的噩梦，榨干了我们所有力气和耐心。只想放空自己，谁也不理。在平凡的年纪，遇见一些平凡的人，经历一场不平凡的痛。距离产生的不是美，我们都一夜长大，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幼稚和搞怪。以前，不开心是需要理由的。现在，想要开心，却不知道为什么要开心，有什么好开心的。

    to匣子：在你的故事里，我已经杀青了，不要不相信电影的落幕。相逢曾有时，后会再无期。但，往事繁花似锦，回忆温暖如初。海盗船废，摩天轮斜，木马不旋。很抱歉，留下这生命不可承受之重。我们是豆浆油条，完美搭配。可是，你一直爱喝的是奶茶啊。不要因为我的离开，学林黛玉含泪葬花。你旋转跳跃，走路带风的样子，嚣张地张扬在我整个青春里。未来漫长，请继续用完美笑容撑下去。就当我是个休止符吧，停顿过后，旋律依旧。我给你录了很多很多个笑话，所以你不开心的时候，就听我给你录的笑话吧。我，一直都在。匣子啊，你要加油，不哭，好吗？ ――许逸

    to江以佑：我就护送到这了，她的余生，拜托了。 ――许逸

    to《这个冬天，因你而暖》的所有人：谢谢你们。余生，务必各自珍重。 ――许逸

    在你们的故事里，我始终多余。我很努力，去守护你，却还是缺乏让你开心的能力。我脾气不怪人很好，只对你不乖总爱闹。我以为，你会看到我的存在。却还是只能在你视线未及的地方，泪流成河。怎么这样子，雨还没停，你就一个人冲进雨幕，且不允许我撑伞追随。也罢，如果这座城市，甚至这个国家，让你太悲伤了，那就放你走吧。我不会再耍小孩子脾气不放手，但等不等你，是我的事。 ――江以佑

    我其实只想在你们不远不近的距离里，陪伴你们走完不咸不淡的一生。但为何给我如此轰轰烈烈刻骨铭心的剧情，让我落荒而逃。 ――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