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喜提无数拳头白眼
“不可能,绝不可能是俺妹儿。她跟燕顺无冤无仇,干嘛害他”
“呵,就算是杀人,我们阮家人也不会用下毒这么下作的法子。”
“就算燕顺真是她杀的,你们敢动她一根毫毛,哼哼,得先过俺阮七爷这关”
阮晓露躲在屋里,小声说“二哥五哥七哥,你们大恩大德我心领了,放人进来吧。”
否则,让三兄弟再咆哮几句,她的嫌疑要越来越大了
乌鸦吃了燕顺油纸包里的肉渣,明显是中毒而死。而那油纸包的来历,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是谁给的。用不了半个时辰,领导层就顺藤摸瓜,来到了阮晓露的门前。
晁盖黑着脸进门,环顾四周,目光定在熏黑了的灶台上。
阮晓露捧起个坛子,大大方方揭开盖。
“喏,就是用它煮的汤,您闻闻,我还没刷呢。”
晁盖第一时间别过脸,脸上肌肉抽搐一下,“呃,真是猪下水”
阮晓露把昨天的事全交代清楚,从燕顺进门要人心人肝,到自己怎么用猪心猪肝糊弄,到燕顺信以为真,大吃一顿
晁盖此前对“燕顺吃人肉”这事也有所耳闻,点点头,含糊道“当然不能真的给他弄人肉。”
心里头有点懊悔。早知道这燕顺如此胆大包天,上了梁山还不知端正态度,居然私自做这种缺德事儿,当初也许不该如此热情地接纳
回头一看,吴用和公孙胜掀帘进来。
公孙胜痴迷炼丹作法,也算半个毒物专家。他把燕顺怀里的油纸包拿到炼丹房,不知用什么方法“化验”一番,得出结论“是极纯的鹤顶红。溶在汤汁里,沾口即死。”
吴用震惊“鹤顶红,此物当真存世小生只在古籍中读到过此物”
阮晓露连忙郑重点头“看来下毒者必定是个不世出的绝顶高手”
公孙胜看她一眼“就是砒`霜。药铺里就能买到的那种。”
阮晓露“道长,您法阵上那个窟窿真不是大事,我两天就能给它补好而且它也不是我砸的啊”
晁盖咳嗽一声“阮姑娘,你这阵子出山采办,可曾有人差你购买砒`霜”
阮晓露从枕头底下拿出一沓纸“所有记录都在这儿了,只去药铺买过大力丸,砒`霜完全没人问。”
别人瞧不上她这个跑腿的差事,她自己知道物流的重要性,从一开始就设计表单,规范记录,不留疑点。
当然,表单也不是那么整齐,上面有汉字,有简笔画,有鬼画符,还有各路好汉的签名手印,乍一看就像个高深莫测的武功秘籍。
从朱贵杜迁宋万三人“拼单”给王伦立碑,到最近给燕顺搞猪杂,收了多少军功券,多少银钱,还有客户交收签字条理清晰,一目了然。
“天地良心,我做梁山物流这么久,昨儿头一次糊弄,望您理解。”
话虽这么说,但这份表单的真实性也只能靠她的人品担保。若她下山时悄悄的去买点砒`霜,谁也不会知道。
吴用咳嗽一声“这个,阮姑娘,不是小生怀疑你哈,只是想知道,燕顺兄弟生前,可否与你有过什么呃,比如说,不愉快”
阮家兄弟睁眼瞪他,把他的声音越瞪越小,最后只好嘿嘿两声,尽在不言中。
但吴用也不是当初那个和气生财的教书匠了。他是军师,得为山寨负责。晁天王不好讲的话,他得硬着头皮讲出来。
“据我等调查,”吴用顶着三阮的眼刀,继续说,“燕顺兄弟昨日回寨后独寝,只留个喽啰在门外照应。第二日起床后径直奔赴校场,连早饭都一口没吃”
这话说得很明白了。别人要给燕顺投毒,一没机会,二没载体。从跟阮晓露道别,到他倒地死亡,燕顺唯一沾过嘴的,就是那点儿他以为是人肉的猪下水;这些猪下水,他在阮晓露厨房里吃了两碗,自己又带回去块,一直宝贝似的揣在怀里,谁都没给看。
纵观整个闭环,谁是最大的嫌疑犯,不言而喻。
“等等,”阮晓露发现盲点,“公孙道长说,肉渣里的纯度极高,乌鸦吃了,几乎立刻就死;那么如果昨晚燕顺在我这里吃到了毒药,也应该立刻发作,不会等到第二天才死。由此可见,至少他在我这儿吃的两碗东西,是干净的。”
吴用不做声;三阮目光茫然,脑子还没转过来。
公孙胜跟她唱反调“一只乌鸦八两重,燕顺一百八十斤,同吃一种毒药,发作时间自然不同。”
阮晓露暗暗朝他比个中指。道长好几次辛辛苦苦修的法阵都让她给破坏了,这是跟她杠上了。
坛子里还剩个底儿。她用大勺刮出几滴隔夜汤根儿,一捏鼻子送自己嘴里。
“绝对没可能下药。”
真诚是最大的必杀技。公孙胜一甩拂尘,仰头观察墙角的蜘蛛网。
吴用“但”
阮家三兄弟眼露杀气,把他瞪得不敢说话。
但阮晓露猜到他想说什么若是一定要抬杠,说她没在坛子里下毒,而是趁着给燕顺“打包”的时候,在打包的那几块猪肝猪心里下毒,她依旧无法自证。
“总之,要给全山兄弟一个说法。”吴用摇头晃脑,叹口气,“否则休怪我直言,你这里怕是永无宁日。小生可以勉为其难信你的话,可梁山上千人,如此明显的案情”
阮晓露还没说什么,她的仨兄弟不高兴了。
“军师说的什么话”阮小七摩拳擦掌,“俺姐说没下毒,就是没下毒谁敢多一句嘴,俺跟他拼”
说到一半,忽然想起新寨规,“俺跟他断金亭见”
阮小五忽道“若是找到了那真正下毒之人,小六自然证得清白。”
阮小二一拍大腿“就是有个老话怎么说来着,先发制人待我等找到真凶,看谁还敢怀疑我们水寨的人”
吴用微微一笑,故作为难“还是不麻烦你们了。你们又不是专司查案的捕盗,万一拖得时间太长,山寨这边”
阮小七拍胸脯“三天三天给你个结果”
吴用“那就借七郎吉言,争取尽快找出真凶,让燕顺兄弟入土为安吧。”
三阮“包在俺们身上”
“若劳而无功,如何跟山上兄弟交代”
“甘受军法处置”
阮晓露在后头欲哭无泪,根本插不上话“哥们,别乱接任务啊”
吴学究不愧是吴学究,几句话就破开死局,把三阮忽悠得晕头转向。本来可以“疑罪从无”,这胸脯一拍,好了,必须“自证清白”,期限还只有三天
阮晓露狠瞪吴用。
吴用挽起公孙胜的手“道长,寨主,咱们还得赶紧去安抚众兄弟,免得空穴来风,生出更多谣言。”
然后抢在晁盖之前,迅速溜号。
阮家四兄妹闭门开会。
兄弟们的海口已经夸下去,阮晓露也只能配合作战。
她试探性问“你们打算如何找凶手”
阮小七说得很随意“一个个问嘛,谁跟燕顺有仇,谁就最可疑。”
阮小五冷冷地“军师说燕顺昨晚没接触旁人,我看不然。一定有人跟他说假话。”
阮小二“还要查砒`霜的来源。至少就我所知,梁山仓库里没有剧毒药物,所以最有可能,就是花荣那批人带上来的。他们那些人鱼龙混杂,多半有些旧恩旧怨,想要等上山后再嫁祸于人的。”
阮晓露略微欣慰。自己这仨兄弟并非全然胸大无脑,还是有点想法的。
“那你们分头去办”
阮小七不解“活都派给俺们,那你干啥”
阮晓露敲他脑壳“避风头啊难道我明天还出门跑步我还怕半路被真凶灭口呢”
谁让你们瞎承诺,自己跑腿去吧。
阮小七“哦。”
第二天,阮晓露半步不出门,在家里睡大觉。
但虚度半日,就有点躺不住,好像回到了以前瘫痪在床的日子,全身每个细胞都难受。
一骨碌爬起来,跳两跳,一看窗外,院子里居然有人。
自从“燕顺死于砒`霜,毒药来自阮六姑娘”的消息传开,大伙就对水寨避之不及,连一些水寨喽啰都嫌丢脸,路过阮晓露客馆不敢再打招呼,唯恐把自己牵连进去。
一夜之间,客馆清静得门可罗雀。
偶尔还能听到镇三山黄信的大嗓门,非常理中客地分析案情“阮六姑娘固然有错,但那燕顺就全然无辜吗大家扪心自问,燕顺兄弟的性格不算好,平日里鼻孔朝天,更有传闻说他喜食人心人肝这样的人,江湖上是不是很容易树敌是不是大家都曾有朝他揍上一拳的冲动黄某认为,一定是燕顺做了什么事情,多半是无礼之举,惹得姑娘家不快,人家江湖儿女快意恩仇,一时冲动,这才酿此大祸。这叫一个巴掌拍不响,两边都有错处,不能只苛责一人”
烦得阮晓露关门闭户,又借了只狗拴在院门外,谁哔哔就朝谁汪汪。
可是今天,空地上忽然刷出七八个人,都是巡山一队成员。
白胜正弯腰,手上拿着几块生肉。她那借来的恶犬当即投敌叛变,围着白胜亲亲热热摇尾巴。
齐秀兰撩起外衣衣摆擦汗,不好意思地说“今日你没来,没人带大伙动唤,这筋骨都不舒服。大家刚刚绕山跑了一圈,特地来看看姑娘。”
罗泰朝她拱拱手,地上捡起个哑铃,开始交替弯举。
阮晓露从仓库里捡了不少报废兵器,带到市镇里,找铁匠修修补补,然后精确称重,做成了土制哑铃,用作力量训练,平时都堆在院子里。
何成被大家推出来,扭捏了一会儿,过来告诉她“姑娘古道热肠,助助人为乐,俺们都知道你绝不可能害人。要要是军师非要治你的罪,俺们俺们一起去聚义厅给你鸣冤”
说得磕磕巴巴,显然是没背熟词。
但阮晓露大为感动,用力一拍他肩膀。
“好你们不嫌弃俺,将来苟富贵,勿相忘全体都有,先来两组高抬腿”
打劫可以偷懒,开会可以瞌睡,但健身训练不能断,一断就浑身难受。
做完一刻钟的力量训练,阮晓露满头大汗,精神充沛,觉得脑子清晰不少。
齐秀兰跟她并排拉伸,一边唠家常“妹子,昨天晁天王还夸俺,说俺酿的酒比以前好喝了。今儿给你带点,你烦闷了就喝几口。”
说着打开桶盖,白胜颠颠的送来几个白瓷碗。齐秀兰自己先给自己筛了一碗,仰脖干了。
“好酒”
阮晓露“”
刚训练完就摄入酒精。这帮人真是不珍惜肌肉。
不过这是梁山,喝酒跟喝水一样寻常,不让人喝酒等于结仇。
她也要了一碗,闻一闻,忍不住也咕嘟一口。
“哎,好香啊”
知道这个年代没有蒸馏技术,酿不出高度白酒,但齐秀兰这手艺是真的绝,经过几次工艺改进,酿出的酒已经能跟济州府大酒楼里的媲美,而且略带酱香,有点稀释二锅头的味儿。
巡山一队其他人也凑过来。可惜齐秀兰就带了一小桶,一人分几口就没了。
大家咂摸嘴抱怨“不多带点要是怕重,我们帮你挑啊”
齐秀兰“想得美我试得这个新法子,酿的酒比以往都淳厚,就是费工费粮食,不能多造。好容易酿了几桶,那个黄信说他师父要娶亲办席,要好酒长脸面,拿走一大半。就剩这么一小桶,让你们沾了嘴,是你们福气”
大家嘻嘻哈哈谢了几句。
白胜小声埋汰“山上都死人了,还急着办酒结婚呢。这霹雳火真是急性子。”
齐秀兰冷哼一声“他跟那燕顺又没什么交情,为了他,放着个如花似玉的闺女不娶换我我也急。”
罗泰插话“谁说他跟燕顺没仇当初就是燕顺扮成他的样子杀人放火,害他老婆孩子掉脑袋的。”
阮晓露心里一凛。齐秀兰也肃然变色。
随后齐秀兰摇摇头“秦明那种急性子,有仇当场就报了,不会转弯抹角的下毒吧”
罗泰无言以对,吹口哨“我就是随便说说。”
何成有不同意见“那都是过去的恩怨了。秦明不也因祸得福,到咱梁山来快活当大王,再不用受狗官的鸟气他要是真的怪罪燕顺,还能高高兴兴的上梁山”
几人点头称是。
话题拐到燕顺之死上,大家都忍不住化身狄仁杰,分析了一圈案情,一个个完全没头绪,把自己脑袋里的各种神奇江湖传说抖落出来,不着边际地瞎猜。
齐秀兰忽然压低声音“小六妹子,你说,这下毒的不会是冲着你来的吧你赶紧想想,跟谁结了仇,他杀了燕顺,就是为了嫁祸于你,害你有口辩不得”
阮晓露失笑“也用不着这么大费周章,直接给我下毒不就成了”
齐秀兰“啊呸,我这脑子。”
不过这话倒是提醒阮晓露。下毒本来就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法子。此人选择在燕顺比武之前下毒,让燕顺在校场上毒发,多半是为了让刘唐背锅,让大伙以为是拳脚无眼,发生了意外。
只是他没料到,梁山乌鸦繁殖过剩,当场就把毒药给暴露了,这才把祸水引到阮晓露身上。
所以会是谁呢
第二天,阮家三兄弟各自“调查”归来,人人垂头丧气。
三个人不辞辛苦,上至晁盖,下至喂马喽啰,敲了几百个门,把每个跟燕顺沾点关系的人都“审问”了一遍,还试图在大伙的宿舍里搜砒`霜,结果是喜提无数拳头白眼,把梁山创业以来的兄弟义气消耗得所剩无几。
当初夸口的三天期限已经过半,三兄弟有点后悔,吃着晚饭商量“明天去找军师,请他宽限几天。”
阮晓露咬块馒头,也气馁“宽限是没用的。不如跟军师说好,假意惩处我们,高调宣扬案子已破,那真凶得意忘形,说不定会露马脚。”
三兄弟震惊“妹子,好计”
阮晓露无奈“这叫没办法的办法。”
阮小七不放心“万一吴学究不配合怎么办”
阮晓露拍拍他的胸肌,弹性足,响当当。
“他敢”
三兄弟想象着吴用面对六只拳头时的瑟瑟发抖状,放肆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