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汪翠翠主动求爱 木弦子猝不及防

    那时，太和生产队家家户户做饭烧的都是柴火，包括树枝、秸秆和杂草。而树枝、秸秆总是有限的，所以，烧得最多的还是杂草。

    过去，每个暑假我都要为家里割柴火。这个暑假当然也不例外。

    在生产队四周的路旁、田埂上、沟沟渠渠的岸边及一些荒地上，长着茅草、芦苇及其他各种杂草。把它们割掉，晒干以后，打成捆，用尖担挑回家，就可以烧锅了。每个暑假，我割回来的柴火垛都堆得像小山一样。

    弟弟妹妹都还小，我比大弟弟大将近4岁，我一个人干家务活干习惯了，也不指望他们。

    这天一大早，我独自拿着镰刀，戴着草帽，提着一壶凉开水，去生产队的北地里割柴火，路上迎面遇到了刘叔。

    “刘叔。”

    “弦子，都成大学生了，还割柴火呀？”

    “家里啥时候都要烧火做饭，不割柴火烧啥呢？”

    “昨天，我去公社，碰见几个熟人，他们的孩子有上中专的，有上技校的。孩子放假回来啥都不干，家里人像供祖宗一样供着呢。

    “人家是人家，我是我。人跟人不一样。”

    “哎，你这孩子，太顾家了，你爸你妈真没白养你。”

    我笑笑，走了。

    我把草割下，成排地放到原地。这一片草割完了，再去别的地方找草割，如此反复。

    我累得腰酸、胳膊疼，带的水也喝完了，太阳到头顶了，肚子也饿得咕咕叫了，才回家。

    3天后，割下的柴草基本上晒干了，我就带着尖担去把它们挑回家。

    我先用柔软一些的草绕成草绳，把晒干的草捆成一捆一捆的，用尖担的两头各插上一捆草挑回家，需要跑几趟，才能挑完。

    我挑回家两捆草，掉头返回去再挑的时候，远远地看到一个人从我捆好草的地方往北走了，从背影看像个姑娘。

    来到捆好草的地方，我把尖担插进一捆草里时，发现草上塞着一张纸条，我拿起来，拆开一看，上面写着：

    弦子哥：

    你心眼好、实在、勤快、能干、能吃苦，又上进、孝顺，没有啥恶习，我认识的男的比上你的人还没有。我特别喜欢你，跟你在一起我才高兴。我愿意托付终身，愿意给你生孩子，伺候你一辈子。你愿意吗？回答我。

    汪翠翠

    1980年8月10日

    纸条上的字写得很小，但清晰可见，工整、娟秀。

    我明白了。刚才我看到的人是汪翠翠。这说明，当天，汪翠翠一直在偷偷地观察着我呢。

    刹那间，我的心咚咚直跳，一股暖流涌遍全身。

    我万分激动，因为这是我平生接到的第一份情书。

    汪翠翠是太和生产队的姑娘们中数一数二的大美女，今年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

    她的父亲汪青山当太和生产队党支部书记10来年了，但她没有一点趾高气扬、盛气凌人的样子。她平时见了我，都是主动叫弦子哥。

    我对她的印象也一直不错，但是，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

    曾经长期遭受暴力和冷言冷语的我，得到了一个女人的高度认可，赢得了这样一个美丽姑娘的芳心，面对她主动抛来的“绣球”，我能不动心、能不开心吗？我心花怒放，忍不住跳了起来。

    我展开纸条，看了又看，一共看了5遍，心里像喝了糖水一样，甜蜜蜜的。

    然而，我渐渐地冷静了下来。

    到这个年龄了，我对自己的婚姻不是没有考虑过。

    太和生产队共有210余户家庭,1300余人口，包括50个光棍汉，其中，有的光棍汉都五六十岁了。

    这些光棍汉娶不上媳妇的原因也不一样，有的因为患有痨病——那时候，痨病是治不好的；有的由于身有残疾；但是，大多数人是缘于贫穷。

    在考上大学之前，极其自卑的我是打算与他们为伍的。

    如果我考不上大学，就凭我家的经济状况，再加上长期受歧视造成的阴影，别说是汪翠翠这样的姑娘，就是一般人家的正常的姑娘都不会嫁给我。再说，人家即使想嫁过来，我家也娶不起呀。

    那个年代，粮食不是随便放开吃的，是定量分配的。

    我家一共7口人，只有父母两个人挣工分。生产队不论家庭人口，只凭队员们每月挣的工分分口粮。我家常常到不了月底，生产队分的口粮就吃完了。

    大米每斤的价格是一角三分四厘，我家买不起，只买更便宜的碎米。

    大多数情况是，我家连碎米也买不起，只好找生产队借。

    为了补贴家用，我家喂养了猪、鸡。平时鸡蛋根本舍不得吃，要卖钱。猪更是不敢杀了吃肉的，出栏后统统卖掉。但这些收入远远不够用。

    和其他家庭一样，我家拥有不到一亩的自留地，种一些蔬菜，供平时食用。

    至于猪肉等荤菜，只有在逢年过节买一点，一家人打打牙祭，平时是尝不到的。

    我和三个弟弟及妹妹——妹妹排行最小——的衣服、鞋子，是老大穿旧了，再给老二，老二穿过，再给老三，老三穿过给老四。衣服上、鞋上往往补丁摞补丁。

    夏天，我往往穿不上衬衣和凉鞋，因为家里买不起。我只得冒着酷暑，仍然穿着厚厚的蓝色的褂子和黑色的布鞋，常常惹人耻笑。

    在明阳高中上高二时，为了全力以赴进行学习，迎接高考，我只得住校。为了省钱，我每周末从家里带上一周的菜，无非是一只空罐头瓶装的腌辣椒或腌萝卜干或腌豆酱，只在学校食堂打大米饭、馒头等主食。

    即使我考上大学后，家里每个学期也只能给我50元钱。而我省吃俭用，到头连这些钱也花不完……

    现在，时过境迁，今非昔比，我自然不会与那些光棍汉为伍了。

    爱情是人类最美好的情愫之一。正常的男男女女，谁不向往甜蜜的爱情？

    在高中，尤其在大学里，我从学校图书馆借阅了不少文学名著，被其中描写的爱情故事所吸引，也无比向往那些温馨而迷人的爱情。

    过去的经历也形成了我不甘平庸、追求完美、充满理想和浪漫色彩的个性。

    我曾经设想过自己的婚姻——我未来的妻子长得要漂亮，不说美若天仙，洁如嫦娥，貌赛西施，形似貂蝉，超过昭君，不输贵妃，起码也要桃羞李让，妩媚多姿，莺惭燕妒，秀色可餐；其性格温柔、贤惠、体贴、可人，如小鸟依人般……我每天回到家以后，她要像对待皇帝一样，笑脸相迎，殷勤有加，把我伺候得舒舒服服、如醉如痴、欲仙欲死……

    可是，凭什么？

    就我目前的条件，要娶这样的女人无异于痴人说梦、异想天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自己揪着自己的头发要上月球。

    怎么办？

    那就要改变自己，创造条件。

    拿个大学文凭还不行，我还准备将来考硕士研究生，再考博士研究生，在事业上打拼一番，待功成名就以后，地位有了，荣誉有了，金钱有了，该有的都有了，到那时，何愁找不到自己理想的女人？

    诚然，要达到这样的目标，谈何容易？这需要吃苦耐劳，不断进取，耐得住寂寞，扛得住诱惑，咬定青山不放松。对此，我自认为能做到。

    因为我从小就是在苦水里泡大的，吃苦受累已成家常便饭，不在话下。

    另外，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因素，那就是需要时间。

    因此，我暗暗发誓：不到30岁，不谈论婚姻之事，更不谈情说爱。

    那么，眼前，面对汪翠翠的以身相许、积极示爱，我该如何应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