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忠诚问题
圣光历113年，12月10日，夜晚
明斯克内城区的总督府会议室内，
场中的几名骑士在说完众人两个月前的遭遇后就不再开口，每个人的脸上都透露出了哀伤的神情。
本以为是一场由自己这方主动发起的突袭，但实际上却是一头撞入了敌人的埋伏。
大家不但失去了尊敬的指挥官，连骑士团的力量也损失近半，以至于残存的兵力连明斯克也守卫不了。
场面沉默了下去。过了一会儿，王室商人沙朗·马克先生见状便主动开口问道：“这事儿还有谁知道？国王陛下知道吗？他知道戈尔曼大人遇袭身受重伤吗？”
格里芬答道：“中了埋伏的事情，骑士团的人基本上都知道的。但是戈尔曼阁下受了重伤，而且已经身亡的事儿，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
“所以，除了骑士团，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连格温戴尔的王公大臣们也不知道？”庞·索尼克追问道。
他不理解骑士团军官们的行为，毕竟决定战争局势的第一大要素就是情报。
在场的几人居然连戈尔曼阁下伤重不治这么大的事情都瞒着不报，远征军来这里以后，说不定会因为对友军实力的错误预估而遭受意想不到的打击。
他接着问道：“所以你们就一直待在这儿，不停的派人给黑羽宫送求援信，同时隐瞒住骑士团已经遭到了重大打击的事实？！”
格里芬默然不语，另外一位年纪更老一些，留着白色短胡须的骑士道：“如果要怪就怪我吧，这都是我的主意，我们不得不为骑士团的未来考虑，为王国的大局考虑。”
“不知您怎么称呼？”
白须骑士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向庞·索尼克和沙朗·马克行了一个诺里尼斯军礼，这才自我介绍道：“我是道格·沃夫里特。来自王国北方一个不值一提的小家族，在明斯克骑士团担任后勤官一职。”
介绍完自己后，他又看了看身旁的其他几位同僚，这才接着说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如果把戈尔曼阁下遇伏重伤，甚至身死的消息透露出去的话，局势会变得怎样呢？”
“戈尔曼阁下为王国军队服务了接近40年。在明斯克，没有人不爱戴他，尊敬他，仰慕他。”
“如果他身受重伤的消息让其他人知道了，明斯克城当天就会陷入大乱！”
“平民们会各自出逃，陷入恐慌！黑帮暴徒则会趁乱打家劫舍！”
“而军队”
“庞·索尼克阁下，你不是南方人，不了解这儿的情况。你知道骑士团留在明斯克驻守的步兵队伍在得知实情之后会怎么样吗？”
庞·索尼克摇摇头，小声道：“您请说。”
“步兵队的那些人会咒骂，会嘲笑我们这些跟随戈尔曼阁下一同出征的骑兵队，”说到这里，他涨红了脸，停顿了一会儿才才接着道，
“这也没什么，我们这些下属确实没能保护好自己的指挥官。可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士兵们，他们没见过瑞法尼亚人的军队，不知道那到底是多么可怕的敌人。”
“他们会鼓噪着开城门，会组织起来出城替他们尊敬的指挥官报仇！如果军官们不同意，他们就会把这件事情宣扬出去，闹得人尽皆知！”
“可是打的赢吗？我们在无界河之战中损失了一半数量的骑兵部队和骑士军官。”
“瑞法尼亚人的军队则不同，他们的士气正旺，他们的纪律严明，他们军队中骑士级的比例比我们更高，而且他们还有两名传奇！”
“真的打出去的话，我们骑兵的力量并不足以给步兵队伍提供有效的保护，军队在城外的任何一段路上都有可能遭到瑞法尼亚人的突袭。”
“他们只需要冲一次，便足以击溃骑士团的剩余力量！那样的话，就算我们能成功撤离，但剩下的人必然连塔马里都守不住！”
道格·沃夫里特说完后，格里芬朝道格投去了一个安慰的眼神，示意他不要再说了，然后才开口道：“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们这些人商量以后才决定的，是我以副指挥官的身份下的命令。让大家放弃守卫明斯克的是我，决定向王国瞒住这些事儿的也是我！为了大局，我们不得不这么做。”
“王国一共有三位传奇，分别是人称【大地眷顾】的大王子克莱恩·罗斯布洛克殿下、王室卫队长【棕熊】奥克斯·贝尔阁下，和我们的指挥官【北地枯藤】戈尔曼·特里阁下。”
“其中，【大地眷顾】克莱恩殿下这几年一直在率领北方军团同罗斯诸公国进行战争，【棕熊】奥克斯·贝尔阁下统领三百人的王室卫队守卫黑羽宫。【北地枯藤】戈尔曼·特里阁下则率领明斯克骑士团防备诺里尼斯人。”
“如果王室得知戈尔曼阁下伤重不治，那局面会怎么样呢？再派个传奇过来？”
格里芬的语气里充满了无奈：“让克莱恩殿下来吗？那王国和罗斯诸公国的战争又该如何收场。我听说大王子殿下在北境连战连捷，就快要取得胜利了，这时候让他来南方的话岂不功亏一篑？”
“还是让王室派【棕熊】奥克斯·贝尔来？那谁来守卫我们的国王？谁来坐镇格温戴尔？”
面对格里芬一连串的追问，沙朗先生忍不住开口了，“那你们就打算一直拖下去，直到拖不下去为止是吗？那到时候又要怎么办呢？瑞法尼亚人难道就不知道你们的遭遇吗？他们也有可能说出去！他们一定会大肆宣扬的！”
“没错。”格里芬答道，“所以，在撤离明斯克，和刚开始守卫塔马里的那短时间里。我让能够变化外貌的马尼菲斯阁下变化成戈尔曼阁下的样子，再穿上戈尔曼阁下的盔甲，每天都上城墙巡视一小会儿以稳定军心。”
“而且，我们也确实心存侥幸，希望有奇迹发生。戈尔曼阁下是十天前去世的，在那之前，我们都以为，都希望戈尔曼阁下的伤势能够痊愈。”
“唉”
“不过也没关系，至少现在也等来你们了。或许瑞法尼亚人到现在还以为戈尔曼阁下还活着！”
“现在重要的是，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格里芬说道这里便停了下来，他回头看向几位骑士团的同僚，几人互换了一个眼神，又开始争论了起来。
很显然，格里芬在骑士团的威望大不如之前的戈尔曼。他虽然能短暂的控制局面，但却无法独自决定骑士团的任何大事！许多事情他都需要先说服在场的同僚之后，才能下达命令。
沙朗·马克看不下去了，自己唯一的女儿安娜还生死不知，他怎么可能有心情听这些吓破了胆的骑士团军官们进行喋喋不休地争论？
“诸位！诸位！”，沙朗·马克大喊了两句，稍稍吸引了在场几人注意力之后，又咳了两下，清了清嗓子，然后对着大家说道：
“诸位，请听我一言。”
“我们现在都被困在城里！城外就是瑞法尼亚的鸢尾花骑士团。他们在两天前伏击了我，甚至可能已经抓到了远征军团的俘虏，并且拷问出来了关于军团的情报！”
“我敢断言！此时此刻，瑞法尼亚人对我们的了解已经超过了我们对他们的了解！”
“现在，我们真正需要弄清楚的，不是我们应该怎么办！而是瑞法尼亚人，他们的指挥官在得知了王国的情报之后，会怎么做？”
城外鸢尾花骑士团的营地内已经空了大半，黑廷斯带走了接近1000人的骑兵部队和一半数量（500人）的步兵，前往条石堡和塔马里的交界之处，准备在那里埋伏南下的远征军团。
此时已是夜晚，提夫斯·弗洛尔在其他几位骑士的帮助下安排好了值夜巡逻的队伍后，便立刻赶到了鸢尾花骑士团团长的帐篷外。
自今天出征以来，有两个问题始终都困扰着提夫斯，让他有些想不明白。
黑廷斯的贴身侍从带着提夫斯进入了帐内，等侍从告退以后，提夫斯便开口问道：“团长大人，我有一个问题想”
黑廷斯一抬手，止住了提夫斯的客套，“直接说。”
“为什么两天前你不希望我带人围剿诺里尼斯的探子，而现在却又如此匆忙的便决定伏击诺里尼斯人南下的军队呢？”
”他们的探子招供说诺里尼斯人至少有3500人的军队，您就算带再多的人来，也不会比他们的人数更多。”
“而且我们为了这次伏击，不得不撤回监视塔马里贵族们的游骑兵队伍。”
“塔马里城外大营也没留多少人，如果城内的明斯克骑士团残部冒险出城怎么办，又有谁能拦住他们？
“如果塔马里的贵族们联合起来打算派人去支援城内，我们又该怎么办？”
黑廷斯十分难得的听完提夫斯的全部疑问，他看着提夫斯那困惑中又有一些胆怯的眼神，笑道：“弗洛尔家的年轻一代终于学会独立思考了。”
“我很高兴你能来问我这些问题，所以我不会因此而责怪你的。家族早晚会交到你的手上，那时候你需要有能力承担起维护家族的重任！”
鼓励完提夫斯，黑廷斯这才解释道：“首先，明斯克骑士团已经完全被我和艾隆阁下打残了！”
“虽然那些诺里尼斯人不承认，但是我却十分清楚，他们的传奇【北地枯藤】戈尔曼·特里必死无疑！我用剑把他的内脏烤成了碳块！”
“再加上无界河之战，他们损失了一半数量的骑兵部队，和骑士指挥官。后来在撤往塔马里的时候又被我们杀掉了一半以上的步兵队伍。”
“你觉得他们还能剩下多少人？1000人？1500人？”
“这些人已经丧胆，是没有勇气来出城查探我军的虚实的。”
黑廷斯解释完这些，停下来喝了口水，接着道：“至于第二个问题，塔马里的贵族是否会去支援的问题。”
“你觉得是什么原因，才让这些诺里尼斯的南方贵族没有及时派人去守卫塔马里（城）？”
“我们的游骑兵真的就那么厉害？就一定能堵住塔马里境内的全部道路？”
“不，不是这样的。”
“不管是瑞法尼亚，还是诺里尼斯，这些人都无所谓！不管谁当国王，谁来统治这片土地，都不得不借助他们的力量。”
“所以，在局势还不明朗之前，这些贵族们是不会随意行动的。”
“我早就看出来了，就像我们对瑞法王室一样，这些人对诺里尼斯也并无多少忠诚可言。”
“他们对诺里尼斯的忠诚并不取决于他们自己，而是取决于我们。”
“只要我们打赢了诺里尼斯派往这里支援的军队，不论我们伤亡多少，这些贵族们都是万万不敢派人来和我们作对的！说不定还会直接向王国献上他们廉价的忠诚！”
“相反，如果我们没能打赢诺里尼斯人的军队，这些贵族们则一定会出兵帮助那支所谓的远征军来对付我们！”
“那支军队在12月6日的时候就已经集结了超过3500人，几天后他们来南下的说不定还有更多。”
“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一旦让他们进入了塔马里。这支军队便补全了他们现在最大的缺陷——他们所缺少骑兵。那时候就真的不好打了。”
黑廷斯十分仔细地分析了目前塔马里的局势，让提夫斯受益不少。没过多久，提夫斯便离开了帐篷，他看着北方的夜空，陷入了沉思。
战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