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叛逃者（四）
这话杨季可不爱听，由于炼血葫芦的存在，自己和血影宗可以说深度绑定；加上刘师兄看重，宗门亦是赏赐丰厚，他在血影宗的前途无限光明，根本没有叛宗的念头。
“何以见得？”
“你以为我们凡人不清楚百柳山庄是什么地方？我们把活着的老人一个接一个的押送进入，然后同僚一车又一车的运出残肢断臂，去喂血鱼！死后的尸体我们不在意，但老人还活着，就这么送去…送去…”
看来这凡人们并不是完全无知，靠见到的蛛丝马迹，也能推测出百柳山庄的大概用途，不过眼界所限，还是差了些许。
“如果我说，我们血影宗有不得已的苦衷，你能否理解？”
“能有什么苦衷！不就是老人不能给你们捐献血税，嫌他们活着浪费粮食么？这供养自有我们负责，血影宗连他们年老身死都等不及！”
有什么苦衷呢？血影宗在外地的治理和万柳城不同，虽然依旧回收尸身，但没有听说过拿活人去做原材料，还不是万柳老祖弄出来的。
可这话和他说又没什么意义，他一凡人，哪能理解修士上层的争斗。血影宗没有元婴期修士出面镇压，万柳又是植物成精，天赋异禀，加之修炼时间长，有主场优势，实力深不可测。
血影宗出动七八个金丹修士，或许能赶跑它，但难以灭杀。若是万柳转投他门，和血影宗反目成仇可不妙。
这修仙界还不能说人人生而平等了，金丹期的寿命、灵魂和能力等都不是凡人所能比较，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至于说邀请其他宗门的修士助拳，那不可能。自己养的狗子不听话，但还没反咬自己，平日里帮忙看守下偏僻场地，哪有叫人来宰了它，皮毛和狗肉全都送人的道理。
况且血影宗也不算任由万柳为所欲为，送到百柳山庄的都是老者，生命接近尾声，没几年好活了。柳城的居民生活水平较淮阳要高上一截，肉眼可见，他们的孩童与青年，脸上多带有笑容，这一换算，也不亏。
若是说那血柳絮感染不了青壮年，杨季第一个不信。
只是这些话不好和武者诉说，说了他也不会认同，修士和凡人寿命不同，考虑的东西并不一样，难以相互理解。
武者满口喷粪，话说得越来越难听，逮谁都要咬两口，把万柳城上下骂了个遍。
杨季脸色不愉，柳志义很有眼力见，上前用力一脚，踩在武者胸口，让他呼吸都不畅，话也就说不出来了。
老实说，柳志义更生气，这武者在安乐坊待了许久，清楚坊内事务，逮着安乐坊就一顿骂，特别是他，连欺辱人妻、偷吃血鱼的事都被抖出来了，他脸上哪挂得住。
武者面如死灰，他不是不害怕这两名修士，而是更害怕成为药人。血影宗治下的凡人们，从小就听着药人谷的传说长大，十八层地狱也许不存在，这药人谷可就在眼前。
他想激怒这两名修士，给自己一个痛快，奈何杨季是啥人？被他骂了这么久，泥人也有三分火，怎么可以让他舒服的死去，必须送到药人谷，让他后悔一辈子！
“仙师，小老儿愿进药人谷，求您给他一个痛快吧。”
却是那老者开口说话，柳志义当然不愿意，
“你这老头想什么呢？壮年武者送去药人谷，能赏我好几块灵石。至于你，还是乖乖进百柳山庄吧！”
那武者像是想起老者的存在，
“仙师，仙师，小的刚才被猪油蒙了心，说的尽是些胡话。小的愿意去药人谷，求您放了老伯吧。”
“他又不是你父亲，这么做值得么？药人的遭遇你心里应该清楚。”
杨季开口插话，这二人面目无半分相似，定然不是父子。
武者喉头滚动，用力吞咽口水，看了老者一眼，
“仙师，他是我战友的父亲…我和战友意气相投，同生共死。八年前一同跟随北宫申大人，听从命令，追缴自山脉中流窜出的老鼠精…”
说到这，武者眼圈红了，用仅剩的右手撕开衣袖，露出大片圆形伤疤。
“那老鼠精极其强大，身上毛发颗颗直立，硬如钢针，还能收发自如，战友替我挡了…”
说到这，武者呜呜的哭出来，泣不成声，老者出声安慰，
“江屯，这八年如一日，你待我如亲父，我儿泉下有知，也可以安心了。罢了，来世愿你我二人能成父子。”
说罢，扭头闭眼，不再言语。这武者听了，怒目圆睁，瞪着柳志义，
“狗贼…给我一个痛快！”
“想得美，还来世做父子，我要你灰飞烟灭，猪狗都做不了！”
柳志义被气到，上前就是两个大耳光，声音响亮。
孝与义，哎，二人虽非父子，但情感真挚，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啊。只是，我怎么成故事里的反派了？
心里压抑、憋屈，扭头就走。柳志义倒是想再教训教训这满口大粪的狂徒，见杨季走了，连忙抓起二人跟上。
修士和凡人已经不是一个物种，寿命和实力完全不同，凡人的价值观对修士没有任何意义。
只是，我究竟是谁？是接受了异界记忆后重生的修士杨季，还是穿越过来的大龄宅男？
行进片刻，终于理顺思路，我是修士，也是宅男，我就是我！
瞬间念头通达，再想这两名凡人的事，要不忍一忍，还是把他们交给宗门，不冒任何风险。
不行，我修行究竟是为了什么？还不是要念头通达，为所欲为，昔日见到百柳山庄，实力不足退却了。现在又因为害怕不一定会有的惩罚，要把凡人上缴。长此以往，我还是我么？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我虽穷，亦可兼济此二人，为何不为呢？
自己有刘师兄做后盾，柳城不会拿自己怎么样。再说又没有别人看见，威胁柳志义两句，他也不敢告密，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为什么不做？
想到这，顿时拨云见日，豁然开朗。
“柳志义，放了他俩。”
“坊主？”
“我说，放了他俩。”
柳志义一脸的不可思议，但杨季背景深厚，实力高超，还是他的顶头上司，不得不听从。
两个凡人互相搀扶，逐渐消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