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安乐坊（四）
只是修士的身体素质何其强大，中午吃下的许多饭菜，现在早已被消化完毕，胃中空空如也。
杨季甚至把手伸进去捅嗓子眼，想把昨天吃下的血鱼吐出来，却只能干呕，胃部酸水倒流而出，什么也吐不出来。
血影宗居然用人体的残肢断臂喂养血鱼，血鱼明显是靠这才飞速成长。我吃血鱼，那么四舍五入之下，是不是等于我吃了同类？
想到这里，杨季腹中翻滚，只是实在吐不出东西，干呕半天，才晃过神来。
不，不是这样，许多蔬菜的种植，会施加农家肥，我吃蔬菜，不等于我吃农家肥，中间还有蔬菜作为缓冲，想到这里，心情才平复些许。
只是血鱼的喂养太过于血腥，杨季实在不愿意再看见，还产生了心理阴影，短时间内是吃不下血鱼了。
经过强大的心理建设，自己骗骗自己，终于过了自己这关，再来看血鱼的饲养，也就没那么厌恶了。
血影宗的确是用人体的残肢断臂来催生血鱼，但又如何？
尸体埋在棺材里徒占空间，火化浪费燃料，不如废物利用，拿来喂养血鱼，催生出的血鱼物美价廉，是血影宗底层修士的绝佳补品。
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初次见到这样的情景，还是太过刺激，杨季打算以后非必要，不再来这碧柳湖，实在是恶心，难受。
周围众人倒是没敢取笑，他们初次见识的时候，表现比杨季好不了多少，更重要的是，杨季是他们的顶头上司，随意取笑大概率被穿小鞋，这可不妙。
“却让各位见笑了。梅宿，领我去看看那血柳的种植吧。”
“坊主…”
梅宿有些害怕，这坊主看见血鱼的饲养就吐成这样。那血柳的种植，自己看见都要难受好几天，若是坊主见到，岂不得直接疯了，他可不敢担这个责任。
“无妨，已经没事了，你领路吧。”
听到坊主催促，梅宿也不再磨蹭，带着杨季向远方走去。
这血柳的种植之处更加奇特，位于山谷，四面山峰环绕，路上杨季见到有凡人驱赶着老人们下去谷底。
有些困惑，这血柳的种植，要以老年人作为主要劳动力么？可老年人的体力和精气神都比不上年轻人，再者这些老人们双眼无神，面如死灰，仿佛要奔赴刑场，血柳的种植究竟有何特殊之处？
一路上众人不怎么言语，刚才还马屁不断的柳志义也脸色难看，仿佛死了亲娘，杨季对于血柳的种植更加好奇。
“小柳啊，这血柳的种植是你负责么？”
柳志义倒是高兴被叫做小柳，坊主对其他人都是用“喂、啊、你、他”一类的指代称呼，甚至不愿意记下他们的名字。
现在叫自己小柳，那代表的是亲近，是信任，虽然他的年纪足够做杨季的爷爷。杨季倒是没想那么多，好不容易自己身份地位最高，不耍耍威风，这心里头就不得劲。
“坊主，是倒是我主管，但这血柳的具体种植，还是由万柳老祖安排的人负责，我插不上手。”
“哦，那和我说说这血柳。”
“血柳分为两类，一类成长为普通的柳条，摘取后送到柳器坊进行加工，制成常见的柳甲、柳盾以及各种产品；
另一类较为少见，生长出来后带有灵性，可以说是开了智慧，日后有概率成长为柳树妖，成为万柳老祖的徒子徒孙，我们安乐坊每年都产出十余条带有灵性的血柳。
这血柳的种子是万柳老祖子孙的柳絮，凡人们用口或鼻吸入后，若不立刻服用血水，将会在肺部扎根，发出枝叶，继而从喉咙钻出，以人体为生存土壤，活生生把躯干吸成人干。”
“那这些老人，该不会…”
柳志义脸色难看，沉默不语。
杨季也心情沉重，愤怒无比，先前还疑惑万柳城怎么见不到老人，原来都送到这里，用来栽培血柳了，这万柳，实在该死！
血影宗虽然强迫治下凡人捐献血税，死后还把他们的尸体用做各种用途，算是榨出每一滴油水，一点都不肯放过。但人既然死了，拿他们的尸体去干什么，都不再有感受，勉强能够理解。
可万柳老祖，呸，这柳树妖居然拿活人做出那事，枉顾人伦，血影宗肯定是知情的，但为何不管？甚至助纣为虐，收集柳城的老人给万柳送去，提供安乐坊作为场地，何其荒谬！
虽然愤怒，但还未被怒火冲晕头脑，打算亲自去看看。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与这柳志义只是初见，是否有夸大之处，尚不清楚。
“梅宿，继续带路。”
一行人继续行进，个个都闭口不言，仿佛沉默的冰山，谁也拿不准坊主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万柳老祖可是在安乐坊内留有筑基期柳妖看守，若是坊主当场翻脸，他们也没什么好下场，有心尿遁，但不敢开口，怕触了坊主霉头。
山峰不高，不多时就下到谷底，万柳在这里修建了个大型庄园，上书“百柳山庄”。
门前没人看守，杨季直接推门而入。
宽阔的场地，泥土平整，黑黝黝的，一看就很肥沃。
阳光自天上洒落，照的大地暖洋洋，可眼前的场景，只让人心头拔凉拔凉。
几棵庞大的柳树扎根于此，枝叶茂密，柳条时不时卷起一个凡人老者拉到面前，再从一旁的袋子中抽出部分柳絮，血红色，极其妖异。强迫这老者吸入体内，随后扔到一旁，继续下一个。
吸入柳絮后的老者个个面如死灰，仿佛生命已经消逝，躺在地上不再动弹，微微起伏的胸腔证明他们还是活人。
不远处有些老人站立如松，笔直的一动不动，依稀可见有柳树枝条从口中伸出，拼命向着阳光。
即便已经做了心里准备，但真的看见这一幕，还是把杨季惊的呆立原地，心头火起，愤怒的无可复加。
再远处还有些姿势怪异的类人屠夫，似乎是柳树强行点化而成，智力有限，上限也被锁死，只能做些简单杂事。
它们机械的砍下老人的四肢，再用力撕开，流出的鲜血不多。
杨季发现躯干的裂口中有植物根系存在，这些老人面无表情，难说是死是活。这应该是喂养血鱼用的残肢断臂，怪不得只有四肢，不见躯干。
像是发现了杨季等人的存在，一个怪人走了过来，带着柳树雕刻的面具，露出的手表面长有树皮，
“新来的坊主？血柳条这个月的份额已经缴纳，下个月再来吧。”
随后手指无限拉长，变成柳枝将杨季等人卷起，丢到门外，再用力关上大门。
“你——你——”
杨季手指着百柳山庄大门，一口气上不来，晕了过去。
“坊主！”
“坊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