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蚀魂花
那成千上万朵垂萎的“花苞”中有不少余舟的认识的面孔。
外门的各大管事，与他仅有过数面之缘的内门弟子，还有外门的杂役……其中较为显眼的一朵，便是他先前要去外门寻找的大头。
目睹这宛如炼狱般的场景，余舟感觉自己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一把趴倒在地，浑身也不知是因为气愤还是害怕而止不住的颤抖，还没动手他就已经输了。
“正主终于来了。”一道低沉的声音将他惊醒。
余舟闻言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在被血液浸染的灵池中央，神树的本体旁，有两道勉强能看出人形的身影。
其中一道略微显得有些佝偻的身影赤裸着悬浮在半空，背后，后脑勺都被无数般细密的枝条纠缠着，像是置身蛛网般的蜘蛛，又像是身患绝症的病患身上插满了无数维持生命的导管。
余舟并不认识此人，但稍微一想便能猜到他就是山主本人。
如果说山主是蛛网中狩猎的猎手，那另一道身影就是被逮捕的猎物。
而另一道身影正是水风长老，或者说吴管事。
余舟不可置信地瞪着双眼，他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成这样，难不成自己与吴管事的那些小动作一直被对方看在眼中吗？
此时吴管事的身体被山主背上长出的一道粗壮触手所洞穿，就这样凄惨的吊在半空中，似乎就连血液都已经流干，但却没有彻底失去生息。
余舟见状正想出声询问吴管事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张口却呜咽着发不出任何声音，余舟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胸口不知何时被一道触手洞穿。
接着那触手迅速一拽便将余舟拉到了山主的身旁，与吴管事一齐被吊着。
余舟放任自己的身体被对方摆布，她明白了对方的实力与自己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反抗只是徒劳，马上就要死了，他发现自己却出人意料的平静，只是有些不甘，想做的事一件没做到。
“吴榠，这就是你准备的后手吗？”表情有些亢奋的山主开口道。
然而吴管事却没有回应他的询问，甚至连紧闭的眼眸都不曾张开。
山主见状脸上露出一丝焦躁，控制着身上的触手将吴管事一把扯到了他的面前，笑了起来，面色满是癫狂。
“哈哈哈，吴榠啊吴榠——”
“我的好徒弟，为什么，为什么不跟我一齐成仙？”
“到那时，我们一起复兴宗门，你当宗主，我来做太上长老不好吗？”
“成仙你瞧瞧你自己有仙的样子吗？”吴管事终于气息萎靡地开口道。
山主的面色癫狂的神色突然停止，变得阴沉无比。
“呵呵呵，你倒是告诉我仙是什么样子？”
“金冠丝履，鸦翎叠鬓，道貌岸然便是仙人吗？”
“佛光渡体，仙气环身，视命如芥算是仙人吗？”
“算了，你不懂，我不怪你。”
“你若是不愿就算了，我也不强迫你。”余舟注意到山主的面色闪过一丝痛苦的挣扎。
“不强迫？我变成了现在这副不人不妖的样子拜谁所赐？”吴榠回怼道，那神情，像是与长辈斗嘴的小孩，余舟都看得有些陌生。
“多说无益，枉我还对你寄予厚望，将神树分脉赐予你，等我先收拾了这小子再将你体内的灵脉收回。”
说完山主却不再言语，只是转头看向余舟。
余舟被那眼神盯得发毛，却强忍着恐惧与其对视，他这才注意到山主的脸上也有着与他一模一样的眼眸
余舟似乎明白了什么，但不容他多想，山主便抬手死死捏住了余舟的脸庞，在余舟感觉自己快要被捏碎时对方又放开了手。
“本想让你化作我的奴仆，成为我的左膀右臂，可是你为什么非要趁着我闭关时夺走天池中的灵液？”
“现在好了，等着化为我身体里的一部分吧。”
话音刚落，山主捏住余舟的手松了开来，但来自其身后神树的一根枝条却稳稳“接住”了他，刺穿了他的丹田后又带着他迅速缩回，于是他便也成了神树上万千花苞中的一个。
“现在，我的好徒弟，你还有什么后手吗？若是没有那就乖乖的将灵脉交出来吧，那样你还能保全一条性命。”
吴榠恍若未闻，双眼紧闭不停喘息着，喘着喘着竟开始撕心裂肺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灵脉？给你给你！我不是已经给你了吗？我早就已经将自己的灵脉转嫁到了那小子身上，可是你能拿得回来吗？你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保住你的小命吧！”
吴榠在半空中挣扎着，一反常态地狂笑着，气息越来越微弱。
“不可能！我刚才已经检查过了，灵脉不可能在他身上！”山主佝偻的身子开始激动地颤抖，控制着身上的触手将吴榠一把甩到了一旁的平地上。
“你当然检查不出来！你早就中了蚀魂花毒而不自觉哪还能感知到灵脉的所在。”
山主闻言眼神空洞，脸上写满了质疑二字。
“这更不可能！我的灵识乃是源自神树，除非，除非”山主像是想到了什么面色变得极其难看。
“你以为我这些年在外门真的只是挑选能排斥树种的弟子吗？”
吴榠咳笑着，“十年来，每一具供养这破树的飞禽走兽的尸体，每一个入宗之人都被我下了一粒蚀魂花粉，才有你今天的下场。”
“而余舟身上的灵脉早已被我炼化成了这蚀魂花毒的药引！”
“可笑，这花和这灵脉都是拜你所赐”
吴榠还在自顾自说着，山主却已经没耐心听了，转身便飞向神树试图阻止花毒的爆发。
而此时余舟的身体早已被神树吞噬得一干二净，连骨头都不剩，最后只剩下了一株绿藤，余舟得一缕灵识正寄存在其中。
余舟也没想到原本作为宿主的自己，却反过来寄生在了绿藤之上，融入了神树之中。
但终究只是一抹灵识而已，若无意外，他这抹灵识只是为了作为绿藤引动神树内的蚀魂花毒的媒介而存在，与死了没啥区别，等到神树崩灭他残存的灵识也将不复存在。
在此前见到山主眸中碧色的那一刻，余舟就明白了一切。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体内传来某种悸动，这悸动的来源既不是绿藤，也不是山主赐予的一代种丹，而是第一次进内门时吴榠赐予他的丹药。
他本以为那真就只是一枚普通的二代种丹早就不复存在于他的体内，却没想到它只是隐藏了起来，在自己近距离接触到山主的那一刻彻底爆发。
余舟也在那一刻明白这是吴管事的安排。
自己这是也被吴管事算计了？余舟没有多想，他早就有了赴死的决心，现在不仅能拉着山主垫背，还能为伊川，大头以及那无数杂役报仇，铲除掉山主这头大妖魔，还要奢求什么呢？
因此，余舟在接触神树后，看着自己的血肉一点点被吞没都是笑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