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 章 本过着庄稼人的平常日子 却在寒冬里增添无限悲伤
接下来各家便都开始收玉米,收稻子,但收成并不好。玉米都是些小个子,而且有一层还是稀麻癞。稻子也是毛多肉少,稻草倒是绑了几杆树,可是稻粒却很少,而且搬回家用风簸一簸,便簸出一大堆谷壳来。
父亲看着自家晒席里为数不多的稻子叹息道:“叹,一年就收了这么几颗粮食,来年又得吃糠咽菜啦。”他说着抬头看了看秋天里刺眼的太阳,边向院外走边自语道:“希望接下来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呀!”走到院门囗他又回转身来叫道:“秀,叫上你二妹和我一起去背谷草。”大姐一听,忙答道:“晓得了。”说着她便拉着二姐去背她们的小背篓,父亲也去牛圈边老了马叉,他们一同出去了。
二姐虽然小些,可是她却跑得快些,大姐在后面一路追赶,两姐妹嘻嘻哈哈的跑。父亲在后面喊道:“慢些跑,小心摔着。”她们两个才不管,像极了欢快的小鸟,飞也似的向前飞去。从林子里穿过时,两小只才停下来去摘路边的青冈籽来玩。摘的时候又争着要摘最大的,还要抢着多摘一些给弟弟妹妹玩。大姐摘好后说:“妹,你来看,我的青冈小陀螺转得多好。”原来大姐摘好了便去找了一块大石板开始玩起来。二姐一见便嚷道:“我也要玩,你看我的。”说着她也挑了一颗最大的青冈籽,用大指和食指拿着籽的小把一转,她的青冈陀螺也飞快地转起来。眨眼间,两个小陀螺便碰到了一起,大姐的陀螺转久了,体力不支败下阵来。二姐跳着拍手欢呼道:“我赢了,我赢了!”大姐嘟着嘴巴道:“这不算,要比就我们一起转。”二姐却不管,我还说:“小气,输不起。”说着她便拿了自己的青冈籽陀螺追着父亲走了。大姐生着气也赶了上来不服气的说道:“哼,一会我们歇气的时候再比。”二姐也不让步的说道:“比就比,我的陀螺是最厉害的。”她们说着又跑到父亲前边去了。
远山坡上是一片玉米地,现在玉米也尽数收了,玉米杆也砍了背回了家。但在那肥沃的土地上却又露出各种牛儿羊儿猪儿喜欢吃的草、藤来。那些空出来的土可是牛羊的乐园,也是放牛娃们的乐园。农村孩子们的童年大都在那些地方度过,他们三五成群的一起去放牛羊,也或是三三两两的约着去割草去砍柴、、、反正离不开土地山林。
那远山脚下则是一片水稻田,田里的水稻也已经收割完,只剩下一汪汪的水田了,阳光洒下来,秋风微微一吹,层层水纹便在田里轻轻漫走,去去回回,随性而舞。那田里的谷桩也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大大方方的伫立于天地风水之间,偶有小鱼小虾经过挠了它的痒痒,它便也会微笑着扭动身子,不信你看那水中倒映,一看它们就在那不停晃动。偶尔也还会一只两只蜻蜓飞来立于谷桩之上,而那谷桩似乎是受到蜻蜓绅士的邀请,也会跟着风的节奏漫揺起来,偶有一二片稻草还会飞跃到半空,在田地间的小小天空里享受自由自在的空时光。此时这片水田最是清闲之时,要等到来年的春天它们才又开始忙碌。一个个捆得整整齐齐的稻草犹如一个个小学生,正列队站在田边的土里等待放学。大姐二姐跑过去便抱住了一个,然后便扑在稻草上嬉戏。父亲抬头看了看天空,一朵巨大的乌云如一个黑色的大袋子,正想一下子笼住耀眼的太阳。父亲又看了看土里的稻草道:“我看这些草都已经晒干了,现在看这天气又快下雨了,我们还是先把草垛子堆起来。”
说干就干。父亲很快便找好了一棵草杆树。于是他先爬上树去修掉了多于的枝枒,然后在树底捆好基结便开始一层层往上堆稻草。大姐二姐负责去把一个个捆好的稻草搬运过来递给父亲。她们两个做事总是抢着做,因为谁都想得到父亲的夸奖。而他们确实也很勤快,吃苦耐劳,是父母的好帮手。她们两个就好似这片山地里的精灵,拉着那一群稻草孩子在土里奔跑,嘻嘻哈哈,银铃般的笑声响彻整个山谷。父亲则踩紧稻草边不停的说道:“看,要一层层的铺匀称,铺好一层后在拴一道,要把每一层都紧紧的固定在树上,这样堆起来的草垛子才结实不会掉。”不过父亲说这些好似都在说给自己听,大姐二姐根本没时间听,她们正奔跑在另一个童话世界里。那里有无尽的稻草人小朋友,有无限的欢悦与活力。
很快,太阳的最后一缕光也滑过了山头。大山大树也挥舞着双手给太阳说“再见”。父亲和大姐二姐也赶在了太阳下山之前堆好了草垛子,现在正各自扛着自己的稻草走在夕阳染红的霞光里。
乌云最终没能装走太阳,而是被风吹散了,雨没有下下来,但是夜晚还是如约而至。大姐他们走到山冈上时,天上只有微微的一点亮了。但还是能看见他们被乱糟糟的稻草遮住的脸上流着大滴大滴的汗水,可尽管如此,那调皮的风窜过来,他们还是觉察到了阵阵凉意,因为这个季节叫作秋天。
随后村民们便犁了旱田、犁了土开始种油菜。这一季,他们都去买了种子来育的苗。育苗时也是按资料指导,先把泥土掏成宽差不多六十公分左右的一排一排的,然后把土再欠得很细很松软,再把种子均匀地铺洒上去之后再淋一层农家粪水,最后还要在上面铺洒一层薄薄细细的煤灰。这煤灰可不能少,它可有大作用,是防虫用的。等这些步骤都完成了,便是用先准备好的竹子花成的长度适中且相等的竹块两头插入育苗地两边,竹块成拱形。待整块育苗地都差不多均匀地插好竹块后,就用去集市上买的育苗专用油纸把它盖上,然后边上用泥巴淹好。就相当于现在的大棚蔬菜一样。不过在当时,要大家先掏钱买种子,买油子等,大家心里多少是有些不情愿的。但后来看见育的苗长得挺好,心里也就乐呵了。
他们挑了粪拿了农具,到了田地里就按父亲给他们讲的那样,按行按距的种了。而且每一窝只种了两到三棵苗。浇灌时也用了买来的肥料。
那个秋天,大家都用了买来的种子用新的种植方法种植了油菜。等到冬天来临的时候,一块块的田土里便长出了棵棵茁壮的苗来,茎也壮,叶也肥,不再是之前大家种的密密麻麻的一棵棵竹签似的细芽。大家心里都乐滋滋的。
这天夜里,父亲正和铁林在一处喝小酒,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短促的鞭炮声,这种鞭炮声一般都是报丧的。“耶,这是哪个不想过年就走啦?”铁林立马站起来道。父亲也立马站起来,两人匆匆忙忙的就往外走。结果出门仔细一听,那闹哄哄的声音正是从郑世朋家传来的,于是他们便三步当作两步,快速的往郑世朋家走去。有些事说来也怪,当父亲赶过去跪在他叔娘面前时,他叔娘却回过气来,用很微弱的声音喊了父亲一声,当时父亲被了吓了一跳,围在边上的人也被吓得连连后退。不过好在父亲胆子大,他却拉了她的手道:“叔娘,你可是还有什么话要说?”那哭得死去活来的郑世朋却跳起来抱着他妈呱呱呱的大喊大叫,众人见状忙安抚他道:“世朋不闹,且听你妈还有什么话要说。”在众人的安抚下郑世朋慢慢的平静下来,他拉着他妈的另一只手抽泣着道:“妈,你要说什么?”他妈看了看他,又看着父亲很费力的发出微微的声音:“世强,你师父前几年就已经过世了。他在走之前生了一场大病,我去看他的时候他还在一直念叨你,说他死后要你去给他带孝,可是我恨你误了小英,一直不让你知道他的消息,也不让他来找你,就连他死了也没告诉你。现今我要走了,一切爱与恨都没了,所以我告诉你,也算了他的心愿。他死后埋在牛胆坡的大石坎下面那坨大石头旁边,只起了一个土包坟,你若有孝心便去看看他给他烧点纸,往后给他立个碑磊个坟。他一直待我不错,临了我告诉你,也算了了我这一世的恩怨。”说完她又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对郑世朋挤出几个字:“儿,长、、、点、、、、出、、、、息。”说完便永远地闭上了双眼。郑世朋一时间不能接受,竟昏死了过去。众人忙的忙去安置死人,又忙的忙去救治活人。一下子整个堂屋乱成一锅粥。父亲见状也来不及悲伤,便点名点姓的一一安排他们做事,没安排事的和看热闹的老人小孩们便都先到场院里去。这一安排便都一切变得正常有序了。随后父亲又与村里的几位长辈及主人家一起商量安排人去请了先生;又安排人去买丧葬用的一应东西;还有棺材也没有事先准备的,便又请了人去砍了树,再安排木匠去张家院里打棺材;后面又才安排人去各处亲戚处知信报丧。先生请来后又安排专人负责听从先生安排,专人负责点香续烛化纸,专人放鞭炮,专人安排饭食,专人接侍客人等等。等一切安排妥当,先生搭了棚子做了道场,众人吃过宵夜后,大都散了回家去了。只留下郑世朋跪在那听先生继续念经,其他的家人亲戚些聚在一块烤火。
父亲站在场院里,刺骨的寒风一阵紧似一阵,穿着单薄又瘦弱的他显得更加的微小了,微小得似乎会被风吹走一样。是的,当时的他是多么想随风而走,去看看躺在那冰冷的大石坎下的师父。曾经他的师父不止一次两次三次的出现在他梦里,而是常常出现在他梦里,他常梦到自己又背着石匠工具跟在师父身后,爬山涉水的又去找活路做去了。他边走路边听着师父给他讲故事,讲真事,讲人情事故,讲道理,讲做工,讲笑话,甚至还是侃大山吹大牛、、、、、、不管师父给他讲什么,他总是听得津津有味。时尔深思,时尔大笑,时尔又生气的反驳。后来他听说他师父被别人算计后落魄离开了,他又常常梦到与师父相遇。在春暖花开的山冈上相遇,在夏日炎炎的小河边相遇,在秋高气爽的稻田边相遇,在寒冬腊月的火炉旁相遇、、、可最终——却是天各一方,生死两别不得相见。
他独自站在寒风之中,眼泪悄悄的从脸上滑落。
“诶,你一个人站在这风地里发什么呆呢?”铁林走过去拍了父亲一掌道。他这一拍差点把父亲拍摔倒,他往向戳了一下倒把铁林吓了一跳。铁林忙拉着往屋里走忙说道:“你这个人才怪哟,在这发什么憨气,这冻生病了后面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做呢。”父亲见铁林拉着他往郑世朋屋里走,他眼泪都还挂在脸上,怪不好意思,于是便扯住铁林转朝自家屋里走。他们走到厨房的火堆旁坐下,父亲便开始不停的打喷嚏。铁林去屋里给父亲倒了一杯热茶来,父亲忙向火堆里加了柴接过茶,示意铁林坐下烤火,自己大口大口地喝了几口热茶,顿时觉得里里外外都暖和多了。他顺手把茶杯放到灶台上,又问铁林道:“这大晚上的,你咋还没回去?”铁林自己端过茶杯也喝了两口茶道:“我这不刚安顿好先生吃了东西去休息了回家嘛,就见你一个人站在那冻得死人的场院里。”父亲忙笑着掩饰道:“哦,没事,我也是刚站在那一会,只是先时看见对面山上那土边好像有鬼火,于是细看了一下。没事的,你回去睡觉去。”他一边说着一边就赶着铁林回家。铁林边走边嘀咕道:“不用推我,我本来就要走了。”
铁林出门回去了,父亲自是去和郑世朋们一起守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