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谈心
对于郑辰的事儿，柳乐只是应承，若是郑辰来找他，他定当友好相待，但他不会上门去找郑辰，两人地位不相等，从郑辰的角度来看，他们反而更像是想要攀附之人。
跟在郑辰身后的两个小厮，瞧他们的神色明晃晃带着看不起三个字。
从茶楼出来，柳乐对说书先生讲的故事念念不忘，虽然之前他什么类型的电视剧没看过，但全神贯注听人讲也是别有一番滋味，体验感还真是不错。
顺着街道逛了一圈，瞧着时间沈淮安要下学了，柳乐直接带着柳林和柳如一起去私塾接人。
接人不能空着手去，柳买了几包糕点、蜜饯和应季的水果，提溜着往私塾去。
之前柳顺卖竹编的笔筒和纸篓，沈淮安的同学可是出了份大力，多亏他们卖力宣传，基本让整个清水镇的读书人都知道他们卖的东西，还是用竹子手工编制的手艺作品，又加上柳乐的宣传词，对竹子大夸特夸——什么高风亮节、坚挺骨气、虚心若谷等等。
这些词对于读书人可是极大的吸引力，短短三天售卖一空，只能贴出售罄的标牌。
其中最为卖力的当属江易之，就他一人买了三个笔筒六个纸篓，江老爷、江揽之和他自个儿都备上了。
柳乐到了私塾门口，没等多久就听见敲击铁器的声音，这是下学的铃声，声音沉稳清脆，敲铃的人施展力道每日差不多都是一样，这也得有几分功力。
不一会儿私塾门口开始陆陆续续有学生往外走，柳乐从江易之口中得知，沈淮安在整个私塾都是响当当的人物，是被每位夫子挂在嘴边夸奖的存在，他每次写的课业基本都会拿去当范文，每位学子都得传阅学习。
要是沈淮安在现代，妥妥的是老师心尖尖上的人儿，同学口中的学神。
沈淮安刚从私塾的门口埋出来，柳乐就瞧见了，当然沈淮安也第一时间看见柳乐，俩人短暂对视一眼，柳乐从沈淮安的眼神里读出了疑惑的意味。
被其他学子簇拥着的沈淮安往外走，旁边似是有人在询问问题，沈淮安一边走路，一边耐心解答。
“哎，小乐你怎么来了？”江易之突然发现柳乐竟然站门口，直接跑了过去，热切的同柳乐大打招呼。
柳乐笑着回答：“今日无事，闲着逛逛，瞧着到你们下学的时间了。”
“小乐哥你真好，还专门来接沈淮安下学，不像我哥，只知道给我爹告状。”江易之言语间满是对他哥江揽之的控诉，虽然口上这么说，但柳乐知道若是旁人说他哥坏话，江易之指定一点就炸。
江易之的情绪来的快，去得更快，眼珠子一转就看见柳乐他们手里提着的东西，一看就知道是糕点和水果。
“小乐哥，这是给我们买的吗？”江易之眼睛都亮了。
柳乐将手里的东西递了出去，“给你们的，同大家一起分一分。”
江易之直接大声道：“快来快来，沈淮安的哥哥给咱们带的吃的，见者有份啊。”
一群人穿着书生袍的小孩子围了过来，跟着江易之一起叫柳乐为“小乐哥。”
沈淮安也被江易之拉着给大家分吃的，虽然不愿意做这事儿，但知道柳乐这是为他着想，也极力配合着动作。
江易之特别会来事儿，“哎哎哎，拿了东西先别走，咱们白吃小乐这么多东西，是不是该谢谢沈淮安，谢谢咱们小乐哥啊。”
其他人挥舞着手里的东西，笑着齐声道：“谢谢沈淮安，谢谢小乐哥。”
柳乐笑着摆摆手，表示不用放在心上，“都回家吧，路上小心些。”
江易之也同柳乐告别，同自家小厮往家走。
柳乐和沈淮安也准备抬步往家走时，碰上了也从私塾出门回家的吴夫子。
“见过夫子。”沈淮安掸了掸衣衫，恭敬的将双手举过头顶向吴夫子行礼。
柳乐也跟着躬了躬身子，同吴夫子见礼。
吴景程是一个和善的小老头，挥了挥手道：“不必在意这些虚礼。”
之后在沈淮安面前站定，开口道：“淮安呐，你有一个好兄长。”
“我之前就同你提过，你聪慧过人，学业上的事情对你来说轻而易举，也有其他夫子向我提议将你破格举荐到府县的书院去学习，是我一直不肯松口。”
“单从学业上，你没有任何缺陷；但淮安呐，读书科举是为了走上仕途，在朝做官，除开自身能力，同他人来往也是你必须要学习的啊。”
“我观察你挺久，在私塾除开江易之、林华玉俩人，你基本不同他人来往交流，经常有学生在背后说你持才傲物，可你是这样的人吗？”
“老夫活了几十年，看人很准，你热心善良，只是面上冷淡些，不该被人扣上持才傲物的帽子啊。”
……
柳乐和沈淮安之间一直沉默着，回到家后，柳如和柳林进了厨房准备晚饭，知道两位东家有事要聊。
沈淮安径直回了屋，柳乐跟着进去，在书桌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小安，我觉得你很棒！聪慧、能干、远见卓识，就算是比起已经中秀才的江揽之，在我心里你也超过他好多。”柳乐真诚道，这些话全都是发自内心，没有半分作假。
刚刚沈淮安被吴夫子当着柳乐的面指出性格上的缺陷，怕沈淮安有其他不好的想法，柳乐先诚恳夸赞几句。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柳乐看了眼，直未发一言的沈淮安，突然想起他小时候的事情。
柳乐充满怀念的声音响起，“小来从小是一个孤儿，从他有记忆起一直都是在孤幼局长大，时常会有一些富人来收养孤儿，小来清秀，性格乖巧懂事。”
“之后有一对姓赵的夫妻来到孤幼局，见到小来十分喜欢，想要收养小来，但当时并没有明说，赵姓夫妇时常来孤幼局陪小来交流，小来也很喜欢他们。”
柳乐的声音变得逐渐哽咽，“这天孤幼局的管事找到小来，问他喜欢赵氏夫妇吗？一向性格内敛，不来表达自身的情绪，格外的懂事的小来，犹豫再三只是回答说还好，可他明明很喜欢很喜欢，却也只回答了两个字还好。”
这件事一直深埋在柳乐的心底，本来他可以尝试拥有一个幸福的家，但因他的胆怯，放弃了这次机会，一直在孤儿院长大成人。
“管事就开始同小来讲道理，说孤幼局有另一个孩子，胆小体弱，有富人收养今后的生活可能会顺畅些，话里话外都是劝小来主动放弃，懂事的小来不敢反驳管事的话，接受了这个提议……”
柳乐的眼泪的止不住的流，从刚开始还能镇定的讲述，到现在已经泣不成声。
沈淮安一时间手足无措，除开给柳乐拿手帕擦眼泪外，不知道他还能做些什么。
柳乐调整情绪继续道：“之后赵氏夫妻收养了另一个孩子，而小来只能躲在门后看着他们离开。”
“小来很胆小，不敢表达内心的想法，装作懂事的模样，以至于让周围的人都以为他真的懂事、真的不在乎，所以每个人才能忽略他的感受。”
这些童年的往事，柳乐一直到十五六岁时才明白其中的道理，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想明白之后，柳乐刻意的锻炼这部分缺陷，到现在才好了好多，但这件事却一直深埋在内心深处。
故事讲完，柳乐沉默许久，才抬头看向沈淮安，“小安，人要学会表达情绪，你还小，可以任性可以撒娇可以发脾气，就像小星、小雨那样，为了一个弹弓缠了大嫂二嫂整整三天，什么办法都用上了。”
“在家里，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可以直说，不要担心其他人会生气，你的情绪才是最重要的。”
“在私塾，其他人同你打招呼、问问题，也是如此，你觉得他人不错，就好好同人来往；若是觉得这人不好，也没必要同其装和善。”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小安。”柳乐注视的沈淮安的眼睛，问道。
沈淮安明白吴夫子和柳乐说的道理，尤其是柳乐，平日里瞧着傻傻的、话多、有些娇，但本质上却比谁都通透，能抗事。
“我明白。”沈淮安回答了柳乐的问题。
柳乐哭红的双眼，笑了起来，“明白就好，小安是最棒的！”
之后柳乐同沈淮安讲了今天遇到郑辰的事，并将他所想也说了说。
沈淮安很赞同，“若他来怀乐楼找你，就当普通朋友相处就好。”
“行了，我去厨房看看，你休息会儿吧。”柳乐起身准备往外走。
刚将右脚迈出门槛，沈淮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小乐，小来是谁？”
幸好他是背对着沈淮安，脸上慌乱的表情无所遁形，“小来…小来是我一个朋友。”
说完，柳乐就脚步匆匆的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