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下马威
第二天早上她是被紫玉摇醒的。
都过了卯时二刻了，她还沉浸在睡眠中，水嫣然都已经去怡香居用早膳了，她比主子起的还晚。
眼看着要挨罚。
绿玉安抚水嫣然：“小姐，昨晚我就看着珍珠不太舒服，估计是受凉了。她年纪小又才进府，有什么不懂的有我替你看着她，你仔细身子。”一边在背后摆手叫紫玉赶紧去喊若昙。
很快若昙就跑来在怡香居的门口跪下了。
水嫣然自己早不生气了，却担心起水夫人生气。
心里着急，珍珠这丫头看着怪伶俐，怎么今儿忒笨了，好好在快绿阁待着等着受罚就是，何必出来惹眼，这回给娘亲知道了借故罚她，这可怎么救？
若昙昨晚的烧是退了，但脑子还是懵的。
紫玉摇醒她的时候，被当年上学迟到罚站的不美好记忆控制了思维，她这边慌慌张张一跪下，就知道自己错了。
白看那么多年宅斗电视剧了，这不是上杆子找抽吗？
本来内部就能解决的问题，这回扩大化了。
知道自己栽了。等绿玉扶着水嫣然出来，她大概也知道自己栽在哪里了。
紫玉只着急忙慌的叫她过来，若她受罚，自然就会怪紫玉没说清楚。
可她看见绿玉的那一瞬间，她就明白紫玉被绿玉当枪使了。
绿玉是快绿阁的大丫鬟，一向以水嫣然心腹自居，昨天看到水嫣然和若昙说说笑笑回来的场景估计刺激到了她。
她这是找了个小把柄给若昙一个小小的警告。
快绿阁还是唯她绿玉马首是瞻的。
若昙有点小小的火气。
上班第二天，就被主母定义为会偷懒的员工，这让二十一世纪上进好青年李若昙同志一阵烦恼。
她默默想着该如何挽救她的形象。
显然水嫣然已不想追究，出了门挥挥手就叫若昙跟上。
可惜她有个严谨的眼里揉不进沙子的妈咪。
若昙已经起来跟上了，可还是被水夫人叫了回来。
“珍珠，你见过谁家的丫鬟还要主子去叫醒，怎么，你这么养尊处优，是要当自己是主子吗？”
这话说的就有点重了，若昙“扑通”一声跪下，用膝盖造了最大的声响，磕头道：“夫人，奴婢不敢。”
“不敢吗？我看你可太敢了。”水夫人让水云喊了怡香居和快绿阁的所有丫鬟婆子过来，又让水霞搬了个太师椅在廊檐下，做足了杀鸡儆猴的架势。
若昙心里直呼晦气，只好牺牲额头：“夫人，奴婢实没有怠慢小姐的心思。奴婢昨晚着了凉，发了热，结果睡的太实在，实不是有心的。请夫人恕罪。”说完一阵“砰砰砰”。
额头眼可见的青紫。
水夫人只似笑非笑的看着若昙。
廊下站了一圈的丫鬟婆子，大家都低头屏气不敢吭声。
兰儿也闻声出了房门，看着若昙，眼中含泪不敢吱声，只好偷偷躲在廊柱后面。
水嫣然返回来站在水夫人身旁：“母亲，孩儿还赶着去学堂。”看了一眼若昙青紫的额头，轻轻叹了口气。
她知道这是水夫人可巧逮着一个杀鸡儆猴的机会，也不好落母亲的面子：“这珍珠实不知好歹，受了风寒却还出来，怕不是想把病气儿过到我身上吧？”
“赶紧起来回去快绿阁，离娘亲和我远远儿。”她挥手叫若昙起来，又对水夫人说，“娘亲消消气，这几日就叫珍珠打扫院落，不叫她到我跟前来。等她风寒好了，我再带她上学堂可好？娘亲可消消气，为了个丫鬟气成这样可不值。”
水夫人的目的已达到，也不再说什么，只拍拍水嫣然的手：“我儿心肠真好。”
水嫣然趁机撒娇，趴在水夫人耳朵上悄悄说话：“娘亲，虽说这珍珠起的晚了点，可她事出有因并不是故意怠慢女儿。而且女儿和她玩的可好，她懂得也多，我还等着她帮我抄写笔记，你大人大量，就别和她计较吧。”
又直起身子大声道：“珍珠这个月就打扫快绿阁的院子吧，这个月月例也扣了吧！怎么样娘亲，我是不是很公平。”
廊下的丫鬟婆子屏息闭气，唯恐引火烧身。
绿玉只得又跟了水嫣然上学堂去，临走的时候，狠狠地剜了若昙一眼。
水嫣然让紫玉带着若昙回了快绿阁。
若昙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紫玉也跟了进来，欲言又止。
若昙坐在圆桌旁边的凳子上，把脚搭在另一张凳子上，默默的揉自己的膝盖，也不搭理紫玉。
如果绿玉的目的是让她误会紫玉，那她就给她这个机会，就让她以为自己怨的是紫玉吧。
吃了个哑巴亏。以后定叫绿玉吃回来。若昙恨恨的在心里发誓。
紫玉本来话就少，站了一会儿就出去了。不一会儿端了一盘糕点和一杯茶又进来，在圆桌旁边坐下来看着若昙青紫的额头不语。
“紫玉姐姐要说什么就说吧。”若昙看不得紫玉一股子小媳妇样。
“珍珠，今天是姐姐鲁莽。”紫玉把糕点盘子往若昙这边推了推。
“姐姐，你以为我是五岁的小孩子吗？”若昙扶额，“姐姐，我不怪你的，是我自己没有想清楚，冒冒失失的只想着去求小姐谅解，弄的大家都下不来台。”
她看着紫玉略显凝重的眼神，想了想又说：“姐姐就这么听绿玉姐姐的安排吗？”
“绿玉？”紫玉似乎茫然的抬头，“绿玉姐姐是对我最好的。五年前我家乡遭了灾，爹娘为了弟弟活命把我买进了水府。那时候我是和绿玉姐姐还有二小姐房里的妙同、巧思一起跟着程妈妈学规矩的。我胆小又没有长进，学什么都是最后一个，是绿玉姐姐带着我，鼓励我，我才能走到这一步。”
“我信她。”紫玉眼里的茫然更深了，“我也知道她这次是针对你，可她明明是最亲切的。”
“紫玉姐姐，我昨天第一天陪小姐上学堂，是你提醒我要吃早膳，这份情我领着。”若昙都要被气笑了，语气不自觉拔高，“我并没有想代替你和绿玉姐姐中的任何一个。她却因为我在小姐跟前得了脸就迫不及待的给我警告。难道你看不明白吗？”
丢下还在消化的紫玉，若昙径直出了房门。
兰儿正呆呆的站在房外，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闻着气味应该盛的是香油。
若昙过去牵了她的手去快绿阁的廊下坐定，叫兰儿给她额头抹香油。
没办法，额头还肿着，她还想早点和水嫣然去女学上课，总得能出门才行。她们没有消炎止痛的药油，香油也是可以的。
“你们吵架了？”兰儿一边小心翼翼的给若昙额角抹油，一边问。
“兰儿，你说做人怎么这么不痛快？总要勾心斗角才好么？”
“我们当年在家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我和你要好，就有人使绊子给我，可我有你的维护根本就不怕。”兰儿想了想，劝说到，“在哪一个位置就想哪一个位置的事情。捧高踩低是人的本性，得脸的丫鬟比不得脸的要好活。绿玉担心她的地位，也……不是不能理解。你虽然不争不抢，别人却不这么认为。危机感是时刻存在的，这个还是你给我讲过的。”
她用帕子擦拭干净手上粘上的香油，在若昙身边坐下。
若昙缓缓的扭头看着兰儿。这个姑娘，也在逐渐长大了。而自己，不能总是用二十二岁的视角去看待她了。
这个大宅后院，时刻都不缺危机感，和面对危机感时刻警惕的人啊。
绿玉对紫玉好，是因为她不对她造成威胁。而绿玉对自己警惕，说明自己正是让她有危机感的人啊。
这是很正常的人性啊。
想明白这些，若昙对着绿玉的那一点怨气也消弭不见了。
这样从侧面也说明自己是很有价值的嘛。
只能说，绿玉好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