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3 章 终章·五
按照关系的亲疏远近、修为高低，林浮萍的情感记忆逐渐淡去，原本的坤灵天道也在逐渐消除他们的记忆。
“浮生，你怎么哭了？”
王平生嘶哑着声音问道，当他问出口时，才发现自己声音的变化，顿时一惊，不知为何。
林浮生双眼茫然通红，眼中的泪水不受控制的滑落。
“我不知道，就是感觉一下子好难受。”
“平生哥，我们当初是怎么进入剑宗来的？为什么，我记不起来了？”
“小月牙，小心啊！”
月族长辈闪身为月牙挡下一击攻击，此时正皱眉看着她，为她突然的愣神感到不满。
月牙的天赋很高，但在战场上还算后辈而已。
加上北疆的人向来护短，所以对这些小辈，尤其是天赋好的小辈关心了一些，这才挡下了那一足以重伤她的攻击。
只是此刻的月牙没有从长辈的质问声中回过神来。
她怔愣着，只是战场没给她愣神太久的机会，即便不知道自己心口突然出现的空缺感是什么，但眼前最要紧的是活下来。
“师姐”
“小师叔”
“大人”
“仙人”
林浮萍原以为自己在这世上所留下的牵挂只有那几人，却没想到天道在抹去她存在过的痕迹时，才发现在不知不觉中，有那么多人将她牢记。
那些对她崇敬、受她影响的弟子，被她救过的鲛人族，还有在她一次次惩奸除恶中无意识救下的凡人，和间接受她影响、恩惠的一群人
这些人和林浮萍的关系不近，修为也不算高，但他们的基数实在太大了。
林浮萍或许都不记得他们了，甚至大多数人从未见过，但却被他们记在心中、传承了数百年之久。
所以当这一部分情感被抹去时，林浮萍淡漠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波动，稍纵即逝。
天道最后抹去的，是这世间和林浮萍关系纠缠最深的那几人的记忆。
一旦这几人也失去了对林浮萍的记忆，也代表着林浮萍已经彻底放下了对世间的情感，具备了接任天道的资格。
只是这几人的记忆，着实棘手。
他们居然在反抗！
而且对于这些人，自己还不能动硬，不然，坤灵天道根据林浮萍的行为方式和一些不知从何而来的概率判断，她很有可能会阵前反水，所以只能慢慢来。
但这慢慢来只是对于天道来说，对于其他人，不过也是一两息之间的事。
轰——
姜家内院发出巨大的爆炸声，姜泽将自己从莫名的难受情绪中拔出来，发现发生爆炸的方位是自己姐姐的院子，当即也顾不得难受了，马不停蹄的往姜瑶院子赶去。
原本种满各阶灵植的院子此刻只剩一片废墟，姜瑶跌坐在废墟前，痴痴望天，眼神空洞。
“阿姊！！！”
姜泽没管毁于一旦的院子，和院中散发着焦味的丹香，他最先关注到的是姜瑶满是鲜血和伤痕的双手。
“我弄丢了，我又把她弄丢了。”
“她是谁？”
姜瑶看着自己破碎的丹炉上，出现的“安乐”二字，迷惘自问。
在姜瑶身上发生的，同时还发生在战场上的姬武、白寒石等人身上。
和姜瑶一样，在察觉到那股不可抵抗的伟力袭来时，在察觉到他们无法抵抗时，他们选择了就近将还记得的事情，刻在了自己最重要的事物上。
于是，众人发现原本抵御外敌的姬武，像疯了一般的自残着，用双手在身上疯狂乱抓，抓的鲜血淋漓也没停止。
他可是体修啊，还是合体层次的体修，居然能将自己伤成这样，可见他下手有多狠。
而白寒石、白半夏、秦艽三人都不约而同的选择将最后的讯息留在自己的剑上。
只是白寒石在剑上刻的是“徒弟”，秦艽在自己剑上刻的是“师妹”，白半夏刻的则是“星辰”。
在本命剑上留痕，伤的是他们自己，尤其是这痕迹还是他们自己刻上去的。
只是，在记忆完全消失后，他们没有一个人在意这一点，而是默契统一的看着自己的本命剑。
白寒石：徒弟？半夏？秦艽？肯定不是赢无殇那货。我为什么要在剑上刻这个？不行，我得问问。
白半夏：星辰好像，谁说过，皓月当空，当有繁星相伴，谁说的，要陪我。
而秦艽看着剑上的字，陷入沉思。
我不是师门最小的么？我还有个师妹？她人呢？
白寒石说干就干，并且第一时间问到了白半夏这里。
毕竟如果他还有徒弟，半夏一定知道。
于是三人一合计，得出了他们确实还有一个徒弟/师妹，而且修行的应该是苍穹剑阵中最后一门功法，落星剑诀。
只是，不知为何，自己三人同时忘了她。
只是这件事就不是天道管得着的了，毕竟它只负责消除记忆，他们自己推测出来的可不算在其中。
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留下林浮萍存在过的痕迹。
天道的手段，只在一人身上碰了壁。
“滚——”
寒影怒喝，然后喝退了围攻她的一批归垚真·至尊和伪至尊，天道收回妄想动她记忆的力量，灰溜溜的走了。
在此刻的林浮萍之前，寒影是最贴近天道的两人之一，在她有明确反抗意向的情况下对她动手
天道怕她疯。
想到林浮萍和她之间的因果没有和姜瑶等人的深，加上寒影也不是那种不识时务的人，天道判断自己可以放弃抹除她记忆的举动。
寒影感受着那股力量的远离，没有其他反应的继续战斗，只是在心中默念。
至少，让我记得你。
寒影的情绪有了明显且强烈的波动，身上的气息随之暴涨，和千万年前的修真界第一人——江未秋相当。
坤灵天道见状，眼中露出了人性化的欣慰。
她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
在坤灵除了寒影之外的所有人都失去关于林浮萍记忆的那一刻，林浮萍身上发生惊人的变化。
她感觉自己的思维越来越高，超过了坤灵，也超过了所有世俗。
“她”淡漠的看着自己的身体化为虚无，融入这一方天地之中，“她”感受着，这一方天地，像穷凶极恶的狂徒，扑上来瓜分着自己身体内那两股力量，并将这股力量据为己有，扩散到坤灵每一个角落。
绿光所至之地，所有的污秽退散。
南海中被潜入者投入的血雾如此，战场上被污染的地界也是如此。
甚至还有被感染丧失理智的坤灵修士，也在绿光中祛除了污染，恢复神智，甚至还有沧鲛渊存活着的“海妖”，都纷纷恢复神智，重新变成鲛人，迷惘的看着彼此
天道说的没错，林浮萍并没有发挥这两股力量真正的实力。
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林浮萍”心中毫无波澜，只是依靠本能，在身体消失后，将自己的意识融入天道之中。
一旦融入，“她”以后就是天道了，世上再无林浮萍此人。
只是，事实真的这么残忍么？
“别过去了，你忘了，你还要将本帝的功法传承下去 。”
早已消失，归于虚无的江未秋出现在这片空间之中，叫住了林浮萍。
在她身后，还有落梦至尊、觉明方丈，那些为盛戎、西漠陨落在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
“还有我的，可别忘了，你在神魂方面的天赋，千万年都难得一见。可惜你没生在我那个时代，不然第一人轮不到那臭脾气。”
“施主，你尘缘未了，还是回去吧。”
“是啊，恩公，你找回了我们，可别迷失了自己。”
夏天恩挠头老实的笑着说道。
接连起伏的应和声响起，都是林浮萍在梦魇之境中见过的面孔。
西漠曾经脱离过坤灵天道的掌控，这些人也曾是被放弃的幽魂，所以他们和坤灵的关系变得复杂，处于属于和不属于，掌控和不掌控的边缘之上。
只是林浮萍找到了他们，并为他们指引了回家的路。
这也是他们此时可以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因为坤灵天道在未完全重新融入西漠那块地方的权限，就先将他们放置在这里。
现在原先的天道将权限交托出去，但林浮萍还尚未完全接收。
所以，他们现在站在了这里，该轮到他们为林浮萍指引道路了。
一道道人影化作流光，朝林浮萍涌去。
他们的情感，他们的思念，他们的绝望和穷途末路终得救的喜悦，化作一股巨大的思潮洪流，将林浮萍淹没。
渐渐的，林浮萍眼中有了色彩，被思潮夹裹着清醒。
而有了情感的林浮萍眼前出现了熟悉的标志，是久久未曾亮起的忘忧曲和漩涡之门的升级“+”号。
这一次，两个技能的升级没有通过林浮萍“手动”，而是在她有了情感的那一瞬间，自动升级。
黄色、蓝色的光交叉闪烁，林浮萍在这两道光芒中泪流满面。
既有绝处逢生的喜悦，也有爆粗口的冲动。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林浮萍无法控制的重复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