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出游
每年各布政使司和府、州县都要派人到户部,报告地方财政收支账目。
核算银钱、粮食、军需等款项,必须由府报到布政司,布政司报到户部,一直到户部审核数目完全符合,准许报销,才算手续完备,可以结案。
户部郞中朱大同,在这当中发现了一件隐秘的事情,比如今年应收湖南的秋粮三百八十万石,可是户部只收了二百六十万石,余下一百二十万石,折银五十万两银锭入库。
户部尚书便用当中三十万两,使人去买次粮,回来充做好粮,单独存放,余下二十万两中饱私囊。
连续三年,太湖、鄱阳湖年年结冰,就连广东在去年都下过两场大雪,去年河北更是在十月就开始降雪,积雪足有数尺深。
等到再出现雪灾以及粮食欠收时,这些次粮就可以用来赈灾。
想必,以往他们都是这么干的。
顾砚初的书房内,除了谢延和朱大同,还有刚从广源赶回来的霍汀。
听完了朱大同的话,顾砚初又问霍汀:“楚定王那边如何?”
“他的确在广源偷偷招兵买马,户部尚书张免的侄子是贩马的,据说楚定王的马都是从他那里买的。”
谢延道:“华汝海在京城开了家当铺,时常会有官员将自己的字画拿去当,据说最值钱的,当属张免的字画,一幅高达两万两银子。”
顾砚初冷笑道:“那两万两哪里是张勉的字画钱,分明是买马的银子。”
顿了顿他又道:“张免必须死。”
谢延道:“拔掉张免,再带出华汝海,黄高图也跑不了。”
顾砚初交待朱大同:“这件事你去办,圣上现在已经知道楚定王在屯兵,你只需要将张免营私舞弊之事奏明即可。”
朱大同和谢延走了以后,霍汀留下来与顾砚初又单独说了几句话,才离开。
夜深了,曼舟见顾砚初这么晚还没回房,便到书房中寻他。
烛光昏黄,他一个人靠坐在软榻上,手中摩挲着那串,当年他与明空一起打磨的佛珠。
见曼舟端了碗汤走进来,他坐起来,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先把汤喝了。”曼舟将碗递了过去。
顾砚初显的有些心不在焉,喝的极慢,甚至都不知道喝进肚里的是什么。
见他喝完,曼舟才问:“出什么事了?”
顾砚初忽然伸手抱住她,将脸埋进她的颈间。
曼舟吓了一跳,却仍是回抱了他,一双手在他的背上轻轻拍着。
烛火燃尽,屋内陷入一片漆黑,只能闻及彼此轻微的喘息声。
“霍汀已经查到了,师父的后人,一个都没有了。”
曼舟只觉得心头涌上一阵难言的酸涩,抚摸着他的后背,轻轻叹了口气:“骨埋家乡,魂归故里,魂归何处,家在哪里。”
“曼舟”
“嗯”
“我觉得,有些倦了。”
当初为什么科举,进京,做官,这天下哪有人能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他只想和曼舟一起学习医术,品茶谈天,看她绣一整天的帕子,甚至愿意花上一个月的时间,画一幅她喜欢的画。
可如今,不得不与人虚与委蛇,勾心斗角。
顾砚初抬起头,给曼舟理了理衣襟:“明日我要进宫告假,我们出去走走。”
往后的几日,顾砚初与谢延同时进宫,告假称病不出。
听说顾砚初要与曼舟出游,谢延正愁家中自己母亲和夫人闹腾的厉害,也要跟着一起。
因曼舟有孕,乔氏本不同意他们离府,但见小夫妻两个整日闷闷不乐,且月份大了,胎也已经坐稳了,这才同意。
不过,她非要叫周嬷嬷跟着他们,曼舟从小就是吃她做的饭长大的,如今有孕以后,口味更是刁钻,又装了整整一大箱子的补品,才肯放心。
两家商量了一下,决定去离京城不算太远的仙浴沟。
一来,仙浴沟风景如画,气候宜人,而且里面有现成的木屋,二来,这里离京城近,有什么急事也可以随时返回。
曼舟有孕以后,口味与未孕前截然不同,平日爱吃的,如今都不想再吃了。
唯有仙浴沟后山上长着的蘑菇,让她想了好几天。
到了山沟里,还能想起那日,朱三江被扎秋捉弄的情景,她忍不住说给崔语荷听,惹的她笑岔了气。
这次出游,谢延的身边没有带扎秋,而是带了阿花和阿芬两人随侍左右,其余的护卫都守在了山沟的入口处,倒是崔语荷带了两个婆子和两个丫鬟。
曼舟坐在大石头上晒太阳,阿香和秋香忙着收拾屋子,这次她们从府里带了整整一马车的东西,再不似当时来时那样简单。
山上的蘑菇长的肥美,周嬷嬷亲自去采了一大篮子,让木易杀了两只鸡,支了口大铁锅就给炖上了。
曼舟说想吃烤鱼,顾砚初想起他们小时候,一起下河捉鱼时的情景。
他拉着曼舟一起到溪水边,寻了树枝的丫杈,卷起裤管就进水里叉鱼。
虽然已经很多年没有下水捉鱼了,但顾大人的威风丝毫不逊当年。
鸡汤还没炖好的时候,岸边已经甩上去了好几条鱼。
崔语荷是第一次到仙浴沟,看什么都觉得新鲜,顿时有种想永远住在这里,再不想回家,看到婆母那张脸的冲动。
谢延让阿芬和阿花,给守在山沟出入口的护卫,送了米面和菜肉,让他们就在外面自己生火做饭。
他可不敢劳动周嬷嬷,一下子煮那么多人的饭菜。
以前做的桌子还在,搬出来摆在屋外正好,阳光暖暖的,蘑菇鸡汤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
顾砚初将刚刚烤好的一条鱼,放到曼舟的盘中,让她先喝汤再吃鱼,又絮絮叨叨的叫她吃鱼的时候一定要仔细,可别像小时候一样,动不动嗓子就扎鱼刺。
崔语荷在一旁看了捂嘴偷笑,这哪里还像一个三品的大官。
看着看着不觉又红了眼睛,自小到大,从没见过父亲母亲这样相处过,父亲从来都是端着架子,一副不容侵犯的样子。
谢延悄悄在桌子下拉了她的手,似是知道她的想法一般,笑眯眯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