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卖身葬兄
次日下午,车行至玉田,几人没有住在最热闹繁华的春晓大街,而是选了较为清幽的惊雀胡同。
惊雀胡同顾名思义,十分静谧,稍许的吵闹之声都会将树上的鸟雀惊起。
玉田县内,有白虎山和漓阳湖两处值得游玩的好地方,漓阳湖边一些小酒家的鱼,做的更是一绝。
几人在玉田县整整玩了十多天,打算在客栈里休息一日,后天早上再启程。
曼舟最喜欢收集摆弄茶壶和茶杯,恰好在细瓷胡同有一家专卖玲珑瓷器的铺子,顾砚初便带着她一起去看了。
玲珑瓷是先在生坯上按图案设计的花形,镂刻出一个个的小米孔,使之两壁洞透,有如扇扇小窗;然后糊上特制的透明釉,就像窗户糊纸一样,再通体施釉。经过焙烧,镂花处明彻透亮,但不洞不漏。
曼舟在铺子里挑选了两套茶具,欢喜的爱不释手。
掌柜的仔细的擦拭之后,又用绒布细细的包了,放进盒中,阿香接过盒子送到马车上放好。
几人就在外面找了一处小饭馆,简单的用了些饭。
出了玉田到下一处能落脚休息的地方,差不多要车行整整一天,临回客栈前,木易又驱车寻了一家肉铺,买了一些大骨头,青菜和白面。
采买齐全,已是午后,马车沿着大路拐进了小路,到了客栈门口,路边有哭闹之声不绝于耳。
阿香先跳下马车,伸长了脖子去看,只见人群中有一个瘦小的女子,披麻戴孝跪在路边,她的旁边还躺着一个用席子卷起来的死人。
死人的身前有个木板,上面写着“卖身葬兄。”
阿香隔着帘子,将自己看到的情景和车里的夫妻二人说了。
“卖身葬父”、“卖身葬母”这种戏码随处可见,并没有什么稀罕,而且并不是所有得到帮助的穷苦人,都会对恩人感恩戴德。
曼舟透过马车上面的窗口向外面看了一会,忽然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
她对顾砚初使了个眼色,见他也凑到窗边与她一起看,小声说道:“你看那死人的胸脯。”
二人盯着仔细瞧了半天,果然,席子里本应死了的人,胸口处竟有微微的起伏。
那女子跪在地上哀嚎半天,也不见有一滴眼泪。
此时,朱三江吃饱喝足,迈着方步从客栈里走出来,想去消消食,他见不远处围了一群人,便也好奇的走了过去。
俗话说“要想俏,一身孝”,跪在地上的女子虽然身着孝服,但她下巴尖尖,神情凄婉,看上去颇有一副楚楚可怜之姿。
他扒开人群走了进去,当看清楚地上木板上的内容时,只心动了一下,便立刻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救人可以,老毛病可不能再犯。
周围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有人小声说:“可惜我没银子,这么标致的姑娘,如果救下了带回家中,常伴左右,岂不是美事一桩。”
还有人说:“如果被心地良善之人救下也就罢了,就怕让那地痞无赖买下,玩弄一番再卖到烟花柳巷之中,一生就完了。”
听到这些,朱三江心中的英雄之气顿时就涌了出来,他走上前对地上的女子说道:“姑娘,要多少银子才够给你家兄安排身后事?”
那女子闻言,面带惊喜的抬起头:“公子,多谢公子,小女子只需二两银子,替家兄买口薄棺安葬即可。”
朱三江正要掏银子,旁边有人伸出手按在了他的手腕上。
跪在地上的女子正等着朱三江掏银子,却见又有一个斯文俊秀的年轻公子上前阻止。
她心中一喜,这个公子可比之前那个圆白滚胖的男子,要强上百倍。
顾砚初瞥了一眼地上的草席,对朱三江说道:“三江,这人还没有死透,你嫂子那有药能治。”
此言一出,人群中顿时骚动起来,谁家会把没死的人用席子卷了,岂不晦气。
再说人家的亲妹子,孝服都已经穿上了,你却在这里红口白牙的说人家没死。
地上的女子恼怒起来:“这位公子,如果你好心要帮小女子,那我从心里感激你,如果你想从中作梗,使我哥哥不能下葬,那我哥哥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朱三江自然是相信顾砚初的话,他疑惑不解的问道:“他没死?没死怎么还裹在席子里。”
女子急了,眼见着二两银子就要到手,却从半路杀出个坏事的人。
她不理会顾砚初,而是上前一把抓住了朱三江的手腕,竟真的哭了起来:“这位公子,求你可怜可怜小女子,我父母早亡,自小与哥哥相依为命,前些日子哥哥突染恶疾,昨天晚上就一命呜呼,无奈家中没有半分银钱,只好卖身葬兄,公子如果肯给我银子,让我将哥哥葬了,我定回来给你当牛做马。”
朱三江只犹豫了片刻,就一把推开了女子:“你给我起开,我还能不信我大哥的话,反倒相信你?我大哥说没死,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没死。”
顾砚初见阿香从客栈里走了出来,便冲她招了招手。
阿香走进人群,将手中的一个卷着的小纸筒递给朱三江:“朱公子,这便是救那位女子哥哥的神药,你往他的鼻孔里吹一些。”
朱三江也不问是什么,一把拿在手里,就要去掀那个卷着死人的草席子。
女子吓的赶忙冲上去就要阻挡:“你们简直是丧尽天良,连死人也不叫安生!你们就不怕遭报应吗?”
阿香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嘿嘿”笑了两声,对着人群道:“各位乡亲,我家公子说有法子将这位姑娘的哥哥救活,可她却死活拦着不让,这究竟是何道理,难不成她不希望自己的哥哥活过来?”
人群中顿时又响起了议论声,有几个年纪大的妇人,还对着女子指指点点。
那女子一时也不敢动了,只得眼睁睁的看着朱三江去扯那个草席子。
席子掀开,里面的人就露了出来,面色青白,看上去的确像个死人。
此时,朱三江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蹲在地上将小纸筒对着死人的鼻孔就吹了起来。
由于他长的胖,力气也大,一口气竟将纸筒里的药粉全都吹了进去。
还不等他站起身,那死人竟直挺挺的坐了起来,“阿嚏阿嚏”的喷嚏打个不停。
人群中有人喊道:“活了活了,还真活了。”
朱三江将手里的纸卷团成球扔了,舔了舔嘴唇上残留的味道,一下子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正想要上前教训那个装死的人,却一下子瞧见顾砚初对他微微摇了摇头。
朱三江“呸”了一声,骂道:“我这么精明的一个人,还能被你们给骗了!”说完便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