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SE191:帝国后事
“啊啊……我知道了！是你、是你！！！你是故意的！你、你——”
奎艾德气的说不出话来，古往今来，能做到让平（大）心（大）静（咧）气（咧）的造物主气成这样的，阿来是第一人。
阿来居高临下地俯视一屁股坐在地上瞪着他的奎艾德，伸手向空中虚抓，一只纤细的手臂被他拉出。
“所以说，那时候我只是想帮你，我对你的承诺——一直守护着你，一直都没有变。”
阿来说的那些，是阿纳塔西娅从来都不知道的，她对当时的记忆仅仅停留在烈火和辱骂声，以及是阿来的授意下，自己才遭此劫难。
完全没有想到，阿来是为了以后才出此下策。
“恭喜你，阿沙，你也获得自由了。”
奎艾德双手撑在地上，望着面前突然出现的阿沙，眼睛瞪的老大。在他脑海里架构的记忆正在一点点的崩塌。
他下意识的去找自己的执念，却发现克莱儿的方向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克莱儿”们的离去，为【赤蛇】本体重新更新，记忆同步世界。
克莱儿眺望着远方，头一次感觉到身心愉悦，无牵无挂，不用为任何事情烦恼。
帝国的一切都没有变，又什么都变了。
克莱儿回来的时候，帝国里的政变已经结束，现在的皇帝是特鲁西。
至于福亚德，在王都内，无人敢讨论。
克莱儿易了容，隐匿了身影，回到了王都里，公爵府外。
一切如故，站在门外安静了很多。
克莱儿踮脚望向里面，不打算进去。
公爵府里时不时走动着几个和没易容前的克莱儿一样的赤红，克莱儿记得那些人，是家族族老的孩子和大叔大伯。
不知道自己消失不见的这件事他们会怎么处理呢？下一任梅图亚安公爵府的家主又会是谁呢？
“哈……”
触景生情，克莱儿难免会沉浸到过往的经历当中，为了避免过于感伤，公爵府外克莱儿没有久待。
路过卖报郎的时候，戴麻帽的男孩举着报纸凑到克莱儿跟前。
“小姐，买份报吧。绝对会是您喜欢的。”
克莱儿盯着他，瞥了一眼报纸，“骗人可不好。”
说着抬手抽出了一份报纸，食指托着下颚想了想：“只是叫喊可没有用，你要大声喊出吸引人的标题，让大家过来买。”
报纸上的主编处写着几个字：塞琳希。
她和伊丽森现在应该还在一起吧？
“哦呦？这位小姐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呀？”
克莱儿循着声音望去，壮硕的男人抱着一包苹果停在了自己身后，麦色的皮肤健康阳光——是旅馆的老板。
“您认错了，王都里每天来往的人很多，有与我相似的人有很多，您看到的也许是和我长的比较像的人。才会出现这样的错觉。”
克莱儿淡漠的目光仿佛对一切都不感兴趣，虽然觉得老板可能不需要，但还是伸出了手，“不过……需要帮忙吗？”
这只是客气，可老板大大方方的接受了，把苹果全给了克莱儿。
克莱儿：……
克莱儿不想惹是生非，她只是回来看看，没必要打扰到那么多的人。
看完她就走，就要离开。
走在路上，有不少人投过来好奇的目光，路两边的人眯着眼睛打量着老板身边的克莱儿，像是认识一样，脸上的表情一变一变的。
我用的是大众脸，即使这样还是露出了马脚吗？
这样的猜测是假了，即使打量一直存在，但并没有闲言碎语也没有离开传话给相关的贵族。
“好了，就送到这里吧！谢谢你啦小姑娘！”老板笑哼哼地接过了苹果，甩进了旅馆里后，不知道从哪里拉过来两张椅子，“歇一歇吧，走这么久了。”
从相遇到现在，克莱儿和老板走了两个小时的路，明明可以直线回来，老板愣是带着克莱儿绕着王都繁华的几个街道走了一圈。
克莱儿感觉不到累，可是她现在在老板面前扮演的是一个普通人，普通人是知道累的。
得益于精妙绝伦的演技，克莱儿表现着自己的疲惫，和老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老板还开着那间旅馆，最近的生意挺不错的。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王都政变的事情。
其他人对此闭口不谈，不知道为什么在老板这里他却满不在乎。
“特鲁西殿下和福亚德殿下啊，他们是一对好兄弟。”
这是老板对两人的评价。
“……”
在大皇女离开后，福亚德放走了特鲁西，为了能好好地看着敬爱的皇兄死在泥泞里，福亚德要彻底碾碎特鲁西的希望。
也托福亚德的福，皇太子旧部因此重新集结起来，商讨着该怎么样夺回王位。
世界上不能没有帝国，而帝国不能没有一个贤能的君王。
君王可以暴戾但绝不能昏庸。
福亚德在皇太子残留下来的旧部眼里，两样都占了。
尤其是当福亚德在王都城里大兴杀戮的时候，历史对他的污名就已经板上钉钉了。
要成王的人都很注意这一点，倒是福亚德那边像是个没事人一样，乐呵呵地放走了唯一一次能把特鲁西杀死的机会。
“皇兄，我等你回来。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但皇太子旧部势力太弱，政变那天大多数大臣都被屠戮殆尽、死伤惨重。
现在能够调用起来的最大助力只有克洛里亚商团的情报网了。
梅图亚安公爵府会叛变特鲁西走向福亚德，是贵族们都没有想到的。
没想到曾与皇太子特鲁西有过婚约的梅图亚安公爵府，竟然会临阵倒戈，还联合的精灵师一起加入了这场史无前例的杀戮中。
“幸好，他们已经离开了王都，若是大皇女殿下和公爵府还留在王都里，我们可就什么事都不能做。”
旧部老臣们这么安慰自己，有矮人国的技术，福亚德身边的那些黑袍人就足以让方圆百里的杀手不能近身。
福亚德的力量空前强大，硬碰硬是绝对赢不了的。
那么只能取巧，不能取强。
可这个巧要怎么得到呢？
他们现在聚集在一处废弃的神殿地基上，搬来了木椅在寒风中开会讨论接下来躲过王位的事项。
小蜘蛛在神殿残骸上一动一动，把所有的画面传达到了福亚德那边。
王座上，少年托腮把玩着一柄小刀，观摩着敬爱的皇兄在泥坑里狼狈地挣扎，身心愉快到了顶峰。
“皇兄，我好想你啊，什么时候……你快点快点回来。我好想啊，好想好想——！你会怎样回来反咬我呢？你现在的样子更好看……”
小蜘蛛画面一闪一闪——被发现了。
画面戛然而止，没一会儿皇宫的某处发生了剧烈的轰炸。
那边的小蜘蛛传递回来的画面让福亚德有些惊讶。
爆炸声的来源是一群孩子，福亚德见过那些孩子——是盖因家负责的平民教育工程里那群孩子。
诶——还有这样的小孩啊……
画面里的孩子有条不紊地分工和行动让福亚德眼前一亮，原来这些孩子没有死啊，盖因小姐看来有好好的保护他们教导他们呀～
福亚德目光被这些孩子们吸引，一个小蜘蛛没了，还有千千万万个小蜘蛛。
福亚德只要去想，特鲁西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脱他的视线之外。
皇兄那边固然重要，但福亚德更喜欢等待皇兄给自己带来的惊喜。
爆炸发生的那一刻，黑袍人和守卫纷纷赶过去，那些小孩也像是提前计划好了，四散结群逃走，部分会用魔法的孩子负责垫后。
“挺好的。”
这些孩子的确聪明，但在大人的世界里，他们的行为像极了垂死挣扎。
黑袍人传过来信息问这些孩子的死活，福亚德停在了时钟前，金色的眸子盯着上面一摆一摆的指钟上。
“全杀了。但是……皇兄的前菜要好好准备，还是留两个傻点的，我要给皇兄送礼……等我过来吧。”
黑袍人那边传来孩童的哭声，原本应该对此无感的福亚德忽的一愣，推开了门，鬼使神差的说了那段一改再改的话。
宫殿外冷冷清清，没有一个人能和福亚德说话，金碧辉煌的宫殿毫无烟火气，是常态也是必须。
夜晚的王都里，小摊小贩们早早的收了摊，帝国政变，没人敢在晚上多多逗留。
漆黑的夜晚最适合遮掩伤疤，也适合掩藏真相。
皇太子旧部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自信，一众人马就那样直挺挺地杀进了王都，没有任何依仗。
就连福亚德都有些吃惊，甩干了手指上黏到的液体，轻笑了几声，吩咐了黑袍人，缓步推开门走来出去。
房间里的热闹和安静都与他无关了，接下来他要去奔赴和皇兄的盛会。
清冷平淡的夜，点缀着星。送走了神明神官，迎来了光辉璀璨。
福亚德大开城门，关口的士兵全部被调走，一小部分黑袍和蜘蛛俯在街道建筑的两侧，严阵以待。
“皇兄，贵安。”
可爱的弟弟站在敬爱的皇兄前，星夜的光落在金色的眼底，目光精准地找到了人群中最醒目的那道光。
特鲁西握着剑，月光下泛着森冷的白光，他喝令旧部离去。
只要还有种子，帝国就不会在福亚德的手里。
这是他们最终的讨论结果，打从一开始，特鲁西就已经决定让自己来杀了福亚德。
“皇兄未免太小瞧人了，我虽然不及皇兄这么有天赋，但体术方面我也未曾懈怠。”
腕间的水晶环是皇帝的象征，在皇太子旧部的眼里，它出现在福亚德手上既讽刺又极为的不公平。
但又不得不承认福亚德能够找到如此多的助力也是他的能力之一。
“皇兄，你想要吗？”福亚德抬起手腕，唇瓣勾起，声音低沉阴鸷，娇媚的眼角弯弯，挑逗着特鲁西那正义感满满的金色。
“来宫殿吧，那里才是我们应该待的地方。谁赢了谁就立马是帝国的皇帝，我在宫殿里装了一些小东西，在结束以后会向全帝国公布这条消息。”
“这样的话，总不会有什么顾忌了吧？”
后一句话显然是说给那些皇太子旧部的，说到底也是些老臣，给点面子足够了，希望不要不懂事，也跟上来。
特鲁西答应了，一路上街道寂静无比，无人的小巷子里时不时游荡着几团萤火虫。魔法很快，但步行回去似乎两人都默认了，也就没人提。
特鲁西沉默不语，刚刚特鲁西说的很明确了，今晚他们俩必须有一个人死。
以福亚德一直以来对自己的态度，很怪但又说不上怪。
面上的恭敬做的很够，在私底下的话像极了一个渴望得到关注的孩子，却又切切实实的想要蹂躏他口里的皇兄。
“皇兄。”
福亚德走在特鲁西前面，这是第一次他走在自己的皇兄前面，以前只有自己瞻仰皇兄的背影，追逐在皇兄身后，想要拼了命的接近皇兄。
现在变了啊……
“你会杀了我吗？”
特鲁西没有说话，福亚德讽刺地笑了一声。
但是在王都里，除了自然死亡，纯种皇室是不会死亡。
可还有一种情况——皇室自相残杀，是会死亡。
“因为皇兄是想要成为皇帝的人，所以一定会的吧？”
一路上特鲁西都没说话，听够了福亚德的自言自语后，终于来到了皇宫宫殿门口，推开大门，王座上孤零零地装着月光，一道金色落到那上面，一道金色降至剑光中。
没有说开始，福亚德抬腿打向特鲁西，一阵交锋后，体术不落下风。
特鲁西有剑，在某些方面占据了上方，不知道为什么，特鲁西一直觉得怪怪的。
剑光极速的掠过福亚德身上，划破了华贵的衣装，在密线上溢出点点血渍。
“呵。”福亚德挑起眉梢，不顾嘴角的鲜血，拉着特鲁西往王座上走。
特鲁西皱眉，望着被死死扼住的手腕，发现了自己的弟弟一直都在收手。
“皇兄……王座一点都不舒服，你以后一个人坐着要好好的。”
“上面太冷了，不要太怕。”
“脏兮兮的皇兄很好看，但是不能让别人看见。所以……”
福亚德手臂骤然脱力，钳住特鲁西的手腕往自己的怀里一刺，鲜血像是烟花一样在特鲁西面前炸开。
“看啊，我把皇兄弄脏了。所以说……”
福亚德双手捧起特鲁西错愕的脸，“我赢了，这个王座是我送给你的礼物，给我洗干净，一辈子坐在这上面吧……我要把皇兄牢牢锁住……一辈子逃不掉……呵，我赢啦……”
福亚德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打伤特鲁西，特鲁西身上沾到的血，没有一滴是他的，全是福亚德的。
——
“就是这样。后来特鲁西殿下就成皇帝了。福亚德还留给了特鲁西一堆礼物。”旅馆老板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栋房子，“那里，就是那时候炸皇宫的孩子的住处。”
“他们是福亚德送给特鲁西的礼物之一。”
克莱儿往向自己有过的地方，仿佛又一次看到了十多年前那一群在王都里四处游玩讨论的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