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SE141:囚禁（十四）
“凯恩，我亲爱的儿子，你知道吗？今天很残酷，明天很残酷，后天很美好，但大多数人死在明天的晚上。”
“歇里斯死在了明天的晚上，死在了我回来的晚上，也死在了我把他抢回来的路上。世上的一切总是会不如人所意，不过还好，最后我并没有失去。”
“歇里斯又回来了，他翡翠样的眸子真好看啊！啊哈哈哈哈！我太喜欢啦！我喜欢歇里斯的一切，所以他会变成我身边的一切。”
“玩具？灯笼？书？扇子？”
艾伯斯干笑了两声，慈爱地摸着自己的乖乖儿子。
“凯恩，一个人身上的东西可不止能做到这些呢？”
在六年前从王都离开以后，凯恩知道了真相。
帝国之剑——歇里斯·梅图亚安在魔族。
是艾伯斯借用了凯恩的身体潜入公爵府，利用傀儡术卷走了一切有关歇里斯的气息和他的肉体。
然后封存起歇里斯的一切，附上隐藏魔法，把歇里斯带到王都里暗藏的魔族探子眼线那里，运往魔族。
到了魔族以后，艾伯斯把自己和歇里斯关在一起。
没人知道艾伯斯做了什么。
凯恩打开门的那一天，除了闻到了扑鼻的血腥味，还看到艾伯斯抱着一副披着人皮的骨架，在房间的中央随着留声机的音乐赤脚跳着舞。
“我爱你，歇里斯。”
歇里斯，死了。
但是在艾伯斯的心里，他活了。
骨架的关节处缠绕着长短不一的赤红色细线，带动着歇里斯的骨架舞蹈着。
凯恩没有逃离房间，他支走了守在门口的魔族士兵，顺从地走到沾满血的地板上，收集好属于歇里斯的血液。
“我的好儿子，你做的很好。你以后一定会得到你想要的。”
“……不会了。但谢谢您，父亲。这是我今天收到的——最棒的礼物。”
明明是一件开心的事，但凯恩很明显的在强颜欢笑。
艾伯斯知道歇里斯在想什么。
“怪我吗？我借用了你的身体，你很在意克莱儿吧？他很像歇里斯，也很像那个女人——帝国人最初的星星阿瑞尔。”
凯恩把装满血液的器皿封存起来——父亲不会让它们成为无用之物的。
他双手背后，像是在王都时待在父亲书房里被训话一样。
“要说不怪的话，一定是假的。克莱儿小姐现在一定不想见我吧？”
“为什么呢？凯恩，你太听话了。没有人有理由拒绝一个满心眼里都是她的人。犹豫只会失去，我和歇里斯是前车之鉴。”
“同样的，你也可以像我一样。把克莱儿……”
艾伯斯黑曜石漆黑的眸子碰上凯恩精致的脸庞，满意地点点头。
“你是我最得意的作品，但实在是太软弱了。对克莱儿，你太温柔了。”
凯恩错开眼睛，不与艾伯斯对视：“母亲说过，这是一名绅士应该具备的……”
“噢——凯恩。”艾伯斯轻轻放下歇里斯，恶狠狠地掰过凯恩的脸，“看着我，凯恩。没人会喜欢一个绅士，礼貌是不受人待见的，只会被欺负。想想你的母亲吧，她可就是因为礼貌而死在了悠悠众口之下。”
“父亲……”
“嗯……我想，你需要一点点的教育。”
“……请您调教我吧。”
“父亲大人。”
“……”
一闪而过就是六年，艾伯斯的调教很有用。
凯恩如愿长成了他想要的模样。
“去吧凯恩，把克莱儿带回来。我相信，那一定就是你想要的。”
凯恩听了父亲的话，去了王都。
以一国之主的身份前往。
皇宫的高位上、王座上仍然是那个强大的男人掌位，已经长大成年的特鲁西和福亚德分居两侧。
自从福亚德开始争夺皇太子之位，皇帝开始准许他和特鲁西一同参与国家事务，并且会适当的采用两人当中的一人所提交上来的方针计划。
“魔族的使臣给予帝国的敬意是他国从来没有给过的。”皇帝形态慵懒，金色淡淡扫视过凯恩的身体，疲惫感越来越重，“一国之主亲自到来，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凯恩咧开嘴，漆黑的瞳孔里染上不知名的赤红，“信件上已经提到过，但我并不介意再重复一遍。”
“此次，我仅代表个人向帝国失散已久的大皇女殿下——琼，致以成人的最高赞誉和礼物。”
“礼物？”福亚德呵呵发笑，“抱歉，是我失仪了。我很好奇，所谓的礼物是什么？父皇给我和皇兄看过信件，其中可并没有提到有关礼物的任何信息。”
“当然。这件礼物由我本人呈上才更显诚意。”凯恩始终保持着一国之王应有的姿态和表情管理，与大陆其他人嘴里说的魔族完全不同。
当然不同，凯恩在以前可是王都人。
然后，在皇帝和两位皇子的注视下，凯恩的嘴一张一合，说出的话差点没让皇帝把他一脚踹出皇宫。
“国婚？”
要不然皇帝精神不佳，踢出去的想法已经实行。
他等了克莱儿这么多年，才等到克莱儿回来。现在连人都还没有见到竟然有人想来插一脚，把克莱儿永远的带走？
就算你是魔族之主，也请打道回府。
“六年前的事情看来您还是没有记住。”
六年前四面八方递来的联姻书，惹出的乱子已经足够大了，且不说森林公园折了一个深木，当时连克莱儿都差点要被拱手让人。
克莱儿可是阿瑞尔和歇里斯的女儿，帝国未来最后的星星。皇帝巴不得把克莱儿拴在自己的身边。
六年前，如果不是托克普修的干扰，让皇帝的身体伤及内里。恐怕现在克莱儿在的地方不会是梅图亚安公爵府，而是皇帝的鸟笼里。
高贵的金丝雀就该困于笼中，安然的在饲养者的庇佑下活过一生。
“克莱儿不会与任何外来者有接触。况且帝国没有任何理由要和魔族进行国婚。”
皇帝把“魔族”两个字咬的很重，大脑的混沌让他没有多少精力和凯恩去周旋。
用最直白的拒绝还希望凯恩能够懂分寸。
“外来者？”凯恩故作不明白，装傻充愣地向身侧抛出一段丝线。
丝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撕扯伸张，细到不可察的丝线在空中舞动着，渐渐的显露出一副画面——是今阳和伊琳娜两个人圈着克莱儿的腰在大庭广众下逛街。
特鲁西面色一变，他知道凯恩会拿精灵伊琳娜和魅魔今阳来说事。
福亚德第一眼是为琼紧张，这么近？要是被琼知道了，她会露出什么表情？加入进去？还是强取豪夺抱回皇宫？
皇帝神经一阵刺痛，克莱儿的画面是一个原因，但最大的还是离不开傀儡师手中的丝线。
曾经占领皇帝身体的灵魂是初代傀儡师托克普修，有传闻:生物一旦被傀儡师的丝线操控，便一辈子都逃脱不了傀儡师对他的控制，这将是永远的镣铐。
皇帝是不信这些的，他强大的力量常常会为他破除一切的不如意。
而现在的这一幕，又在切切实实地告诉皇帝:傀儡师对他的影响很大。
特鲁西离皇帝最近，加之亲缘血脉的链接，感觉到了皇帝的异样。
“父皇您今日已经劳累太久了，这里还请交给我……”特鲁西顿了顿，感觉到有一道直勾勾的视线在旁边落下，看的自己不自在极了，“和福亚德。”
福亚德立马喜笑颜开，也附和着说道：“我们一定会给出令您满意的结果，比如:把克莱儿小姐和皇姐订立婚约。”
凯恩：！
特鲁西:！
皇帝朦朦胧胧，已经有些迷糊起来，“啊、啊……琼啊，她是个好孩子，但……两个女孩子。”
“性别并不是关键，最关键的是放在琼的身边，不就相当于把克莱儿小姐永远的留在皇室里了吗？”
这句话说的很大声，凯恩礼貌地笑了笑，对他说的，他知道。
“你说的对，福亚德。但和特鲁西我想是更好的选择。”
特鲁西一怔，张了张口，喉咙里有什么话在转了几圈后，还是把说话出来的机会让给了福亚德。
“皇兄是不二之选，那皇兄，你愿意吗？”
福亚德简单地询问传到特鲁西的耳里，像是明晃晃的白刃，粗鲁地掀开了他的恐惧。
“我……我并不是最好的人选。”
特鲁西逃跑了，这次最后的机会，他眼睁睁地、亲手放走了。
福亚德早早地猜到了，他亲爱的皇兄绝对不会答应。
因为他怕啊。
克莱儿是如此的耀眼、如此的灼热，在特鲁西没有认可自己拥有足够的力量前，他是不会向克莱儿表露心意的。
在强大起来以前，特鲁西只当自己是克莱儿的哥哥。
“……原——！”
脑袋又是一阵剧痛，找不到源头，肆意的在大脑里横行穿梭。
“福亚德你来决定吧。得出的结果不要让我失望。”说完，旁边赶紧冲上来了几个侍从搀扶着皇帝下去休息了。
福亚德乖巧地点点头，“嗯嗯，请父皇放心，福亚德的一切都是为了您和……”
帝国。
还有皇兄。
“那么……就这么定了吧。依照父皇的命令，即日起大皇女殿下琼与梅图亚安公爵小姐克莱儿订立婚约，稍后我会把结果散至整个帝国乃至大陆。”
凯恩缓缓抬起眸子，眸光平淡如水，实际上里面已经汹涌澎湃。
“这是帝国皇帝的决定那也是再好不过了。”
凯恩以明面上带走克莱儿的计划失败，那就只能依靠另外一种方法了。
「寻找对方所需，提供援助，从而骗取信任，得到所求。」
“既然如……”
福亚德的话还没说完，特鲁西强硬地打断了他，“既然如此，您请在驿站稍作休息，待到最终结论出来后，再离开也不迟。”
凯恩正有此意，这下也不用找借口了，现成了邀请在面前，哪有拒绝的道理。
“恭敬不如从命。”
福亚德只是笑笑，待到凯恩离开后，一步步逼近特鲁西。
笑容和熙如阳，“皇兄，我解决了一个大问题。您是不是应该夸夸我？这是父皇第一次采用我的提案。”
特鲁西背身往外走，没搭理他，自己的这个弟弟在某些方面有着很深的执念，很喜欢拉着自己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夸奖的话不应该由我来说，你该去找父皇。”
特鲁西渐行渐远，福亚德站在原地，脸上的笑冷了下来，踩碎了一只撞在他鞋子上的小蜘蛛。
“吵死了，没看见我心情不好吗？皇兄这次又没有夸我！”
福亚德痛心疾首，叫出来另一只小蜘蛛问它：“皇姐呢？……嗯，那个男爵嘴是还挺硬。那这个消息等皇姐完成以后，当作奖励送给她吧～”
阴晴不定的皇子摸了摸大拇指上的蜘蛛，离开了金碧辉煌的宫殿，穿过奶金色交接的走廊来到了皇帝的房间。
“福亚德皇子殿下。”
“开门。”
声音极具蛊惑性，门口的守卫比任何人都要听话的打开了门。
门开了。
房间里一点光都没有，窗帘关上了光进来的门，把那些渴望寻找帝国之王的神圣之光全部隔绝在外。
而王则蜷缩在棕米色古典镶金边花纹地毯上，像一只无依无靠的小动物一样，哆嗦着呢喃着者什么。
“父亲，您看上去很虚弱。这是怎么回事呢？噢噢我知道了，一定那些侍卫！那些侍卫们实在是太不用心了，您可是皇帝，整个国家的王啊……”
“够了……聒噪！”
皇帝低吟怒斥一声，仿佛在告诉福亚德有事快说，没事就滚，别在这里说些没有用的话。
“嗯嗯！”
福亚德不意外，改变了话锋：“您刚刚也看到了，克莱儿小姐的魅力总是那么强大，如果这样继续放纵下去的话……克莱儿小姐可是很容易被抢走，到时候……”
“精灵师回来了，让精灵师守在克莱儿身边，除了琼——”
呃！
又是这种感觉！
这次又开始痒起来，找不到痒的源头，身上每一处地方都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爬，疼和痒犹如一对恋人在皇帝的身体里呼风唤雨。
可再疼再痒，也无法超越皇帝对克莱儿的执念。
他已经失去过克莱儿了，现在他已经不想再失去。
“除了琼，不许让任何人靠近。”
——囚禁篇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