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活陶奇术

    失去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且亲手误伤了她。悲痛欲绝的咸阳午，整日靠偷吃酒来烂醉如泥。

    悔恨自责的他，在酒家伙计们的拳打脚踢下寻求解脱，俨然一副自暴自弃，颓丧消废的模样。

    不多时日，咸阳午便落魄于街头。一身污臭，为街上行人避之不及，成顽劣童稚投石之物。正因如此，才让对他忽起兴致的郡守大人，寻之不易。

    堂堂郡守，眼线遍及大街小巷，他要寻一个人，岂有寻不着的道理？！ 一日，一墙之隅，来了一群青衣男子，不加辨认地就将咸阳午带走了。

    郡守蒙翦亲自来到囚牢，隔着牢门，他对四仰八叉地躺在地草上，一动不动的咸阳午，不紧不慢地沉声问：“叫什么名字？” 牢房里的咸阳午一言不发。 蒙翦此人，练达老成，话少多谋。他双目微闭，一个摆头示下，便转身离开。

    紧接着，牢房里就冲进来两个满脸横肉的狱吏，分别抓着咸阳午的两只脚，粗暴地提着他出去了。

    停在一个十字木桩前面，两个人再各自单臂由前至后，掏过他的腋下，轻轻一提他就起来了。然后，他的腿脚被娴熟地套上了两副粗重的铁镣。

    接下来的场景不言而喻，两个狱吏对他轮番施以鞭抽毒打。他们一边瞋目切齿地抡鞭，一边恶声恶气地喝问：“快点说！名字？”

    咸阳午的嘴，到底还是没能硬过两人的皮鞭。十鞭刚过，他就开口了，可不是开口坦白，而是开口大笑。

    他这一笑血染白齿，居高临下，让两个狱吏受了蔑视。于是恼怒非常的两人变得更为残暴凶狠。接下来的每一鞭，都能听到他们鞭打皮肉撕裂的声音。

    他们越打，咸阳午越笑，咸阳午越笑，他们越打。看来，咸阳午想一死百了。最后，两个狱吏打得精疲力尽，咸阳午也是一身血肉模糊。

    严酷刑罚撬不开，一颗决绝之心的门锁。郡守只能改曲易调，施以迂回之策。

    他日，郡守心腹大管家鲁安泰来到大狱。他站在咸阳午的面前，取出两半截小陶人，低头一边拼合，一边盘问：“这小人，是你做的？”

    鲁安泰问完话，空气又立刻变得如初一般安静。良久，只是响着鲁安泰低头拼合小陶人，发出的微微摩碰声。

    不一会儿，鲁安泰就拼合好了小陶人。他抬头冷蔑地看了一眼咸阳午。

    咸阳午平静无惧，闭目沉默。

    “全身上下一气呵成，器内空腔，外无粘痕，真是巧夺天工啊！这举世无双的陶工艺法，可是“神手天匠”咸重三的奇门绝技！我原以为这绝技，会随咸重三一起进入泉台蒿丘。没想到，今日又重现于世！……你和咸重三到底是何关系？”鲁安泰低头看着手里的小陶人，夸完问完，他抬起头，望了片刻咸阳午。

    咸阳午迟迟没有给鲁安泰答案，他反而不急不恼，接着说：“说起咸重三的奇门绝技，最令世人为之叹服的，那要数他的‘活陶奇术’！当年他因始皇甚思已故的阿房女，为媚取帝心，他用泥土竟然陶冶烧制出了一个，如阿房女真人一般胖瘦高低的活陶，献给了始皇。据说，那活陶可行、可舞、可食、可言。咸重三就是因此事，才招来了杀身之祸，后来被始皇以方士坑杀。可等到，帝陵人殉改为俑殉后，从全国征集来的数百名能工巧匠，半年时间都未烧塑出一件，如他那样一般活力活现的陶俑。始皇一怒之下将他们下令统统斩杀。始皇也曾感言‘重若在，区区也！’”

    突然，鲁安泰诡谲一笑，说：“你这小陶人做的，虽不如咸重三的陶人能复活成人，可倒也算栩栩如生！”

    说完，鲁安泰就伸出了他，粗老恶俗的右手，用指尖轻轻地抚摸着小陶人。

    他微微闭目，说：“这小陶人摸上去都如此溜手嫩滑，想必真人更胜它万倍？……”

    物如其人，咸阳午哪能容忍这老匹夫，在他眼前猥亵他最心爱的女人。

    他立刻大喊了一声：“别碰她！”

    “哈哈哈哈……终于开口说话了！”鲁安泰找到了咸阳午的逆鳞暗刺，就像蒙眼用刀终于扎到了咸阳午的心脏。咸阳午疼痛一叫，直接拉高了鲁安泰的多巴胺。他兴奋得瞬间换了一脸的卑鄙，说，“我不但要摸。还要别人来吻她！哈哈哈哈……”

    鲁安泰在咸阳午面前将两半截小陶人，分给他叫过来的两个狱吏。

    上下两截小陶人，刚一到两个狱吏手里，他们就伸出了两条宽大的舌头舔了起来，就像两条饿狗在进食一样。

    “我说，我说，让他们停下，我说……”咸阳午彻底破防了。

    鲁安泰扬手让两个龌龊至极的狱吏停了下来。随后，咸阳午哭着说：“咸重三是我爹！”

    鲁安泰心满意足地准备要走，可又回过头来，随口问了一句：“听说有个和你样貌相同的人？”

    “有！我不认识他！”咸阳午像个泄了气的气球，精神萎靡地说。

    鲁安泰似乎对这件事情也没什么兴趣。听完咸阳午的回答，他也没再多问什么，只是淡淡“哦”了一声，便离开了牢房。

    这一夜，梦中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