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抗争命运
看着面前的孙可心，林然夏天和周思睿的内心都十分触动。
可即便如此，他们也不能只听信孙可心的一面之词，还需要对于刚刚孙可心所说的一切逐一进行核实。
而坐在最角落负责记录的陈念这会儿也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因为在她的心里，她觉得这个孙可心说得很有道理。她要是杀了郭洪玲，那孙可心的妈妈该怎么办？
她会因为对于郭洪玲的恨意，而葬送了自己和母亲的性命吗？
孰轻孰重想来孙可心应该还是分得清的吧……
……
就这样，孙可心缓了一会儿，情绪终于平和了一些。
只见她语气平静地说着这么多年的经历，脸上的神情淡淡的，似乎说的是别人家的故事。
虽然她的面上平静得好像是在说今天晚上吃什么这么简单，可越是平静，想必她的心里应该就越是惊涛骇浪吧……
而夏天和林然几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听着。
因为他们知道，此时的孙可心需要的只是观众。
或许，她已经太久没有做过她自己，没有说一说她的故事了……
“从我记事的时候起，我爸妈就每天吵架，有时候我爸还会动手打我妈。
有时候我真的不明白，我妈为什么不和他离婚，这样的日子过得还有什么意思呢？
我甚至还问过她这个问题，可是她是怎么回答我的来着……我现在有点儿不太记得了。
我猜可能是他们那个年代的人，觉得离婚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吧，所以无论怎么，能将就就会将就着过，哪怕每天都在忍受着痛苦。
上大学四年级的时候，有一天我在上课，然后我收到了我妈发给我的消息，他说他们终于离婚了。
你们知道吗，那一刻是我从没有过的高兴，我从心底里为我妈感到高兴，因为她终于跳出了那个男人的火坑。
我以为，我和妈妈的好日子终于要来了。
毕竟这么多年，我们家只是靠我妈一个人的工资供我读书，还要养活我们那个所谓的家，还要替我爸还外面欠的债。
那个男人不仅不挣钱，还在外面到处欠钱，有时候还会偷家里的钱，而且撒谎成性。
连我的压岁钱都被他拿走了。
每次他出去打工，总是会遇上拖欠工资的老板。开始一两个月的时候还会拿回来一些钱，可是后来就没有了。
我就不相信，怎么每一次他都能遇上呢？
这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而且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究竟在外面都干了什么，以至于总是会隔三差五的有债主堵我们家的门。
可是他每次欠得又不多，也就几百几百的。
不过当时我想着，这下好了，我们的生活中再也不会有他了。
眼看着我就要毕业了，我们终于要过好日子了。
或许是老天看不惯我们的日子好一点儿吧……
我没想到的是，在我刚刚大学毕业半年的时候，我妈就查出了乳腺癌……
你们能想到我一个人坐在医生办公室里听医生说这些的无助吗？
你们知道我当时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的时候，心里有多害怕吗？
你们知道我一个人在手术室门口等了四五个小时的时候，有多心慌吗？
……
可是没办法，我只能扛起这个家，我谁也指望不上。
从那之后，我就开始了一边带着我妈看病，一边还要上班挣钱的日子。
因为肿瘤的性质不太好，许多淋巴结都已经癌变，所以我不敢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她，只能自己默默承受，自己夜里偷偷的哭。
手术之后那半年，她一共做了六个疗程的化疗，再加上三十次放疗。
我眼见着原本就瘦弱的她一点儿一点儿地变得更加虚弱，可我却什么都帮不了她……
她还总是对我说，没事，妈不难受……
可是……可是……
每次我看着她偷偷地将一把一把往下掉的头发藏起来，看见她因为化疗而呕吐不止吃不下东西，看见她疼到脸色苍白却……却依然对我笑的时候，看着她自己躲起来，怕我担心而……偷偷哭泣的时候，你们知道我有多恨我自己吗？
恨我自己的无能，恨我自己什么都帮不上她……”
孙可心的声音颤抖得让人心疼，让人心疼这个坚强的女孩的同时，更是佩服那位伟大的母亲。
“可是……你们说，我们都这么难了，我爸那个男人……”提到父亲，孙可心的眼神变得充满了恨意，“你说你要是顾念一些夫妻情分，顾念父女情分，你回来帮帮我，我是不是也感谢你？
你要是不顾念，我也不怪你，毕竟他和我妈已经离婚了，这也是人之常情不算什么。
可是……他不该，不该在我们都这么难的时候，在我妈每天都遭受着病痛的折磨的时候，还反过来回来作我们！
我知道我这么说不应该，可他就是个无赖！
不是回来要钱，就是说什么没有地方住，闹得左邻右舍都不安生，还把家都砸了。
还说什么他不好，就谁也都别想好……
要不活，大家就都别活……
……”
听了孙可心的话，夏天几个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人吗？
这还是人吗？
这个男人就算是不顾及孙可心的妈妈，看在这个女儿的份上，也不该这么做吧？
其实……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世上，真的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亲……
……
“好不容易，我妈熬过了那段时间，看着她渐渐长出来的头发，我以为我妈她一定会好起来的，老天不应该一直这么不开眼的。
可是……”
提到母亲，孙可心的眼神再一次变得哀伤。那哀伤浓郁得仿佛在时间的长河里流转千年，也不会消散。
“可是，也就过了一年多吧，我妈体内的癌细胞……转移了……还是转移到了头……
这对于我们这个家庭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可是我们又能怎么办呢？
为此，我们去了很多大城市，几乎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可是没有一个医生建议我们手术。
因为肿瘤的位置长得特别不好，稍不小心就有可能造成后半生不可逆的瘫痪。
这对于一生都要强的妈妈来说，简直比死了还难受。
要是再不幸一点儿，很有可能她连手术台都下不来……
手术成功的几率可以说……微乎其微……
大家都劝我们保守治疗，尽量延长她的生命。
没办法，我们只能再一次听天由命。
那一次，她做了五个疗程的化疗，又做了二十次的加强放疗……
可能是因为这一次的病情更加严重，来势汹汹，也可能是这几年妈妈的身体已经变得千疮百孔。这一次治疗时的反应比一年前还要大不知道多少倍。
因为我看见向来要强的妈妈她……她哭着求我，求我带她回家，她不想再待在医院了……
我……
我又想劝她再坚持一下，之前的苦不能白遭啊。可是我又不忍心说出这么残忍的话，因为我实在是想象不出来，究竟会有多痛苦，才会让一个母亲在女儿面前痛哭……”
孙可心擦了一把眼泪，颤抖着手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极力控制才勉强控制住水杯里面的水没有洒出来。
“可能你们不知道，从我妈生病开始的这几年，我几乎每天都是医院单位来回跑。
她只有我了，所以我绝不能让自己倒下……
今年已经是我妈生病的第七年，现在，因为肿瘤压迫了她右脑的神经，所以她已经不能自己走路，也不能自己吃饭，就连说话都越来越困难……
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要维持多久，也不知道我还能陪在她身边多久。
不过我想着，日子已经这么差了，还能再差到哪去？
呵呵……
现在看来，还是我太幼稚了。
因为我的工作丢了……
我虽然恨郭洪玲，可我不会拿我妈的性命来赌。
她就真的只有我了，如果我为了这个所谓的仇恨去报复郭洪玲，是可以痛快一时，可是之后呢？
之后我妈要怎么办？
警察同志，可能你们不会理解我的心情，现在的我只想多挣点儿钱，可以让我妈再多陪我一段时间……”
看着面前的孙可心，夏天好像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是啊，如果这个孙可心因为故意杀人而被判了刑，那和她亲手杀了她自己的母亲有什么分别？
虽然自己并没有经历过孙可心的经历，可是那种对于命运的无奈，反抗挣扎过后的认命，不是和自己很像吗？
曾经她也觉得命运不公，觉得老天不开眼，总想问一个凭什么。
可是现在，她不是也屈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