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老王来了

    老王是小王的爹。

    小王五年前在厂里上班，和刘成功一样，在锻造车间挑货。一个黝黑的日照孩子。空闲总是动动这个，看看那个。老王在日照种西瓜然后运到青岛卖。不时的看看儿子，给儿子送点日用品，有的时候顺带着送两个瓜给厂里。刘四爷就吃过他的瓜。

    下午四点，一天中最好的时刻。厂里的各个工序都在收尾或者收完在休息。刘四爷忙了一天，坐在椅子上喝着茶。小齐已经在整理明天的生产单。

    土里土气的老王进来了。老王四十几岁，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蓝色的确良，风吹日晒的已经掉色严重。戴着一顶编制草帽，用于遮阳，提着一只旧的人造革黑提包，主要用来卖西瓜装钱。他的与众不同写在脸上，那张脸被坚硬的阳光严重侵蚀，漆黑一团，从上而下，沿着鼻翼两侧，左右各刻出一道深深的皱纹。两道皱纹仿佛两条河流，也像两条深沉的山谷，里面萦绕着空旷而悠长的回声。他看见刘四爷在，忙着把两个西瓜放在地上，露出糊满烟垢的黄牙，笑着说，刘科长。

    刘四爷诧异的抬起头，发现老王站在了身前。伸着一张挂了两道深刻皱纹得脸。

    “王叔，你怎么来了？”

    刘四爷知道他为什么来。已经三年了，事情就过不去了。刘四爷的问话反而让老王过度慌乱起来。用力摇动脑袋，帽子差点掉在地上。举起宽大粗厚的手掌，夸张的摇晃着说：刘科长，还是孩子事情。”

    刘四爷赶忙给老王拿个凳子坐下，小齐已经把水端了过来。他接过水杯说：“今天泡了一天，真是口渴呢，谢谢了。”

    他端起茶杯，凑近嘴唇喝水，手晃荡了一下，烫的“哦哦”叫起来，杯里的水晃到桌子上。刘四爷的电话响了。刘四爷转身去接电话，老王沮丧的低下头。

    等刘四爷打完电话，再抬头，老王不见了。地上的两个西瓜就像两只眼睛紧紧的看着刘四爷。

    大家陆续的走出厂门，走的走，骑车的骑车。刘四爷的车刚转出门口，眼前人影一晃，出现一张漆黑的脸，老王站在面前。

    他畏缩的看着刘四爷，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王叔，你有事？”刘四爷摇下车窗。

    “吃饭吧？”他伸进车窗握住刘四爷的手。用力摇了摇，有些呼吸困难，脸上的两道深刻皱纹严重变形扭曲，磕磕巴巴的说，“今天一起吃饭吧，给我一个面子。你看我大老远过来，西瓜卖了一点，从城阳赶过来，还怕你不在厂里。你看我还算有运气，遇见你，没有白跑一趟，求你给我一个面子。

    刘四爷无法拒绝。

    老王瞬间挺胸抬头，睁大明亮的眼睛，畏缩一扫而光。刘四爷想让老王上车，他害怕弄脏车子。

    “刘科长，我们就到前面饭店吃吧。”他知道刘四爷经常到那家去吃。他的逻辑就是，肯定喜欢，不然不会经常去吃。

    刘四爷重新把车停进厂里。晃荡晃荡的陪着老王朝饭店走。满街的自行车铃声，放学回来的学生东奔西走，密密麻麻的人头，晃来晃去的身影，延绵到街道尽头，好像一条河，游动着拥挤的鱼群。

    饭店是德国侵占时期盖的欧式建筑，因为没有文物价值，就成了商业网点。拐一个弯，走进餐馆。

    很小的门面，幽暗的光线，温暖的气息，诱人的烤肉香味，里面有五六张桌子，坐了十来个人，门口挂了一排两个拳头大小的小烤鸭。典型的苍蝇馆子。但是刘四爷喜欢他们的味道。

    “刘科长，老样子？”服务员说道。

    “把菜单给我”，刘四爷接过菜单，一改清淡，荤菜上桌。

    刘四爷打开了一瓶酒，给老王倒上。老王不断的举起杯子，把酒喝下，满身烈火熊熊。刘四爷不说话，让老王喝着，半瓶下肚，烤鸭上桌，刘四爷把两个鸭腿都给了老王。老王啃着，喝着。刘四爷要开车，不能喝，拿起筷子吃了两只虾。

    老王喝的昏天黑地，说的话都胡言乱语。

    刘四爷看看时候到了，结账把老王送进隔壁的旅社。

    “王叔，你休息一晚上，明天去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