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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审讯心理学(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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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习警员感觉今天成队格外有耐心,虽然脸色冷冰冰,但每个问题都难得耐心讲解。他有点兴奋,自觉参与了一个有一定难度的案子,实习日记里多了很多可写的内容,复盘得差不多了,理了一下材料,就很自觉地去做收尾整理工作了。

    刚坐下来,就听成辛以叫他。

    “这个案子剩下的事暂时先放一晚,你们俩放好东西,跟我出去一趟,帮淮海路派出所处理一起连环盗窃案。”

    实习警员怔了怔,还没习惯成辛以跳跃的工作节奏。但尚吴性子沉稳,即使意外,倒也没说什么,点头应了。

    方清月一路听他们复盘,一直跟到一队,这会儿也打算回自己办公室了,就背着检材箱跟他们一起往外走。

    但她还憋了个问题没问,见另两人没有要问的意思,也拿不准该不该当着他们的面直接问,犹豫之间,动作就有点磨蹭。

    走出一楼电梯,转角到前厅之前,成辛以扫了她一眼,把车钥匙递给尚吴。

    “先去开车,我一会儿就过去。”

    “好。”

    很多人都说,田尚吴是一队所有人里做事风格最像成辛以的。话少,不爱说笑,天赋高,侦查思路清晰,技术过硬,喜欢闷头工作,工作态度认真得吓人,有时甚至还有点钻牛角尖。相较之下,缺点是田尚吴更轴,优点则在于他没有成辛以的火爆脾气。

    田尚吴接过车钥匙,起初并没多想,一直走到室外,才后知后觉回头看了一眼。

    后面两个人还停在大厅后转角的位置,看不到人影,莫名地,又想起头儿刚才提过的高中时追姑娘的事,福至心灵,所有的时间线脑中一下子全都连了起来——

    头儿和方法医是同一届的大学校友,高中也是同届,而且方法医……他回忆了一下之前在警队系统里看到的人事档案——的的确确是一中毕业。

    原来如此。

    田尚吴淡淡转身,面色如常继续往前走去。

    ——

    转角。

    成辛以靠在墙边,一只脚向后抵住墙根,难得没再掏出烟来,就把黑色磨砂打火机捏在手里慢慢转,淡淡看着她。

    “想问什么?”

    夜半时分,走廊很安静,她看周遭没人,才抬眼。

    “那条棉线上,没有检测出任何有价值的生物线索。”

    “我知道,你说过了。”他一脸自然。

    她蹙起眉,压低声音。

    “那你这不算诱供么?”

    他挑眉,奇怪地看看她。

    “别污蔑我行不行。”

    “你刚才那话,明明就是在跟许东暗示他留了dna在上面,但那在实践中根本是不可能的。那条线那么细,又被风吹雨淋,我确认过很多次,什么都没有。”

    成辛以满不在意耸耸肩。

    “我什么时候暗示他了?我只是给他看了看照片而已。怎么,难道一个人在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倒之后,还要转过来责怪风,把稻草砸到了自己头上?”

    ……巧言善辩。

    方清月皱了皱鼻子,没说话。

    但成辛以倒被她的微表情逗得心情不错,眼底多了丝笑意,上半身微微向她倾了一点,傍晚时分在她家楼下那种肩颈逐渐松弛的感觉又回到身体里。

    她很快又开口,垂着头,盯着他的脚尖,自己的脚稍稍动了一下,语调里带了小小一丝不忿。

    “那看来是我误会了。”

    “嗯?”他听到自己轻轻哼出这么一句。

    面前小女人垂眸的角度,恰好令白皙小巧的耳尖映入他眼帘,蓬松柔软的发丝之间也许有与从前一样的极好闻的无花果香气,如果他再凑近一点,就能清晰而神奇地恢复嗅觉。

    似乎又斟酌了一下措辞,她才缓缓道。

    “我本来是觉得,你下午说橡皮那件事的时候,思路和平时工作不太一样,侦查的方向也很奇怪。但现在看来是想多了……我原本以为,成大队长注重物理证据,会非常不屑于使用诛心的手段,没想到你用得还挺顺手,哪怕只是一些虚无缥缈的动机,也能被你骗出来。”

    说完这些,她抿抿嘴,抬头,目光再一次不动声色掠过他的上衣领口。

    成辛以安静一瞬,把打火机塞回口袋,抬起手,在不触碰到她的同时,提高她背在右肩的检材箱带子,把箱子的重量过渡到自己的两根手指上,然后唇瓣开合,声音显露出几分特有的机械,像在读一张悬浮在半空中的无形的报纸。

    “——‘当刑警面对的是预谋杀人案,就拿这件案子来说,凶手行凶前经过缜密的计划,那么刑警就会知道凶手占有许多明显的优势。凶手可能销毁了所有的刑事鉴定证据,制造看起来很稳固的不在场证明,以及丢弃凶器,等等。不过有一件事,凶手可以说永远躲不过刑警的调查,这件事是什么?’——”

    ……

    自他说到一半起,她就已经不再关注自己的右肩和他的手指,仰起脖子不解地看他了。等他背完整段书中原文,她确定心中的猜测,但依旧茫然困惑。

    “是……《五芒星》?”

    夏夜蝉鸣从某个未知角落传来。

    也许是托清爽下巴的福,三十二岁的成辛以露出一个格外接近二十岁的清爽笑容。

    早在她认识他、甚至是他认识她之前,他就喜欢那位挪威作家喜欢得不得了,看他小说的次数比她看《笑傲江湖》的次数还夸张,不止是《猎豹》,其他好几本他也都几乎倒背如流。这也不是他第一次背书给她听了。她仔细回忆那段原文的上下情节衔接……是什么来着?

    ……有一件事,凶手永远躲不过刑警的调查,这件事是什么?

    回忆穿过空气,抵达书页。

    ——动机。

    似乎是看出她已经想起来了,他耸耸肩。

    “我的工作,是查清真相,不是闷在实验室里钻研学术,所以只要能还原案情、抓住凶手,诛心也未必就一定是偏激的、错误的。查案这种事儿,没有哪条路是永恒正确的,也没有哪条路是唯一的捷径,得亲自下场走一走才知道。”

    方清月低头思索了一会儿,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便认真点点头。

    “你现在去哪儿?”他问。

    她轻轻扯了一下被他提在手里的箱带,没扯回来。

    “先回去给这个案子善后,闻元甫他们那边的碎骨脱脂应该还没有那么快结束,等我处理好这个再去帮忙。”

    “闻……元……甫?”

    他慢吞吞重复了一遍,尾音向上,二十岁的笑意渐渐没了。

    “……啊?”

    起初,她不知道这明显的变化是怎么一回事,只是直觉觉得周遭气压降下来,似乎有一层暧昧勾人的薄霭,好端端地,笼在她周遭,这会儿却突然散掉了。

    再抬头,他果然已经不笑了,双眸危险地眯着,又恢复了雷公刑警队长的神色。

    她莫名其妙盯着他,半晌,见到他不轻不重哼了一声,板着脸掏出烟盒来,磕出一支烟。

    “先下班回家吧,明天再干活儿……”说着,又睨了她一眼,刚才纨绔二世祖的神态又回归几分。

    “……好不好,清月?”

    她恶寒地瑟缩一下,睁大眼睛嫌弃瞪视他,有点生气。

    “怎么,就他能这么叫,我不能?”他挑着眉毛,似嘲非嘲。

    ……忿意逐渐被惊讶替代,她回过味儿来。

    这是……吃飞醋呢?

    ……怎么还越老越幼稚了,以前他都没这么容易吃醋的吧……而且不是他自己把人家定义为“手下败将”的么……

    她很想回他一句“你要和‘手下败将’一样么”,可又觉得这样的话有些失分寸,太接近调情,就只默默咬住牙关瞪着他没说话。

    ——

    比较亲近的人中,闺蜜好友通常会叫她“月月”,家里长辈多数叫她“小月”,同事会叫“方老师”或者“方法医”。只闻元甫一个总黏糊糊叫她“清月”,尽管她早就明确拒绝过他,也让他不要这样称呼,但他厚脸皮没改,她也懒得再管,就索性随他了,反正她装听不到就行。

    而成辛以,从最初认识到现在,十多年至今,只叫过“方清月”和“方法医”这两个称呼,偶尔讽刺地叫“方博士”。哪怕是两个人最如胶似漆的时期,他也只叫她全名。这样的叫法看似最陌生,可却明明是最特别、也曾经最亲密的那一个。

    她也一样。从陌生、到暧昧,再到成为爱人,她也只喜欢叫他的全名。

    以前她舍友还八卦问过他们,为什么不像其他黏腻情侣那样给对方取些爱称,“宝贝”、“亲爱的”、“老公老婆”之类的,结果他俩都说不出原因来,就只是……只是喜欢这样。

    只称呼彼此的全名,好像是他们两个之间的某种奇怪的既定默契一样。而再重逢之后不论如何都再也不叫全名了,仿佛一旦再提就会破坏那层不该破坏的无形束缚,同样是某种如履薄冰的酸涩默契。

    所以……

    ……他这会儿到底在瞎醋些啥?

    见她郁闷着不说话,像团小棉花似的,成辛以又默默把烟从嘴上取下了,捏在指间转。

    “行了,不早了,赶紧回吧,明天再忙。”

    她摇头。

    “不用,大家都没休息呢,而且我还有一大堆事情……”

    话音未落,成辛以突然把手上的检材箱带子放下了,不耐烦打断她,箱子的重量重新回到她肩头。

    “哪那么多废话。”

    她瞪圆眼睛。

    “我队里的人从来不给准病假,尤其是因为忘记吃晚饭而低血糖这类的‘笨蛋’病。赶紧回去,烦不烦。”

    ……好。

    物是人非,一落千丈,现在她不仅“烦”,而且说的话都变成他眼里的“废话”了。她扶正箱带,瞪着他空荡荡的领口,自在公共浴室门外遇到起的那种心头堵塞的感觉再次加深了些。

    僵持了几秒,成辛以似乎才意识到她生气,不禁抿了抿嘴角,语气和缓了些。

    “回去吧,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可离不开方法医帮忙。”

    她吸吸鼻子,没说话。

    他的语气更软了些。

    “我得走了,估计天亮才能回。”

    她顿了顿,才低低应。

    “……嗯。”

    见她还杵着没动,他的手指重新抬高几寸,食指指尖似乎想要触碰她,但终究只落在她肩上的带子表面,又沿着带子纹路一路滑下来,滑到靠近箱子、也靠近她右手的位置,停顿片刻,最终只是用指关节轻飘飘弹了一下箱带,就放下来。

    “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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