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确诊
警察得到了他们寻求的答案，但看起来，这答案让他们有些失望。
老实说，这通电话来的很及时，但也很奇怪。
警察正在跟我聊我梦游的事，似乎如果我无法证明自己真有梦游这毛病的话，那就意味着我有伤害刘主管的嫌疑。
好巧不巧，李院长的电话偏偏就现在打了进来。
还好，对于我梦游的事，李院长说的云淡风轻，之后还絮叨了一些其他跟我小时候有关的内容。
听起来，就像是一个慈祥的普通老奶奶，因为思念自己的孙子，但又不习惯直白的说出‘我想你’三个字，所以才会有些啰嗦的说起我过往的童年经历。
而‘梦游’，只是我众多童年经历中很平常的一项。
值得随口一说，却根本不值得当回事。
幸运的是，关于我的梦游，是警察问的，而不是李院长主动说的。
不然，光凭这通电话打来的时间，估计俩警察都能把李院长当成我提前安排好的同伙。
警察虽然没起疑心，但我却被这通电话搞的充满了疑惑。
梦游？我真有这毛病？那李院长为啥之前从没说过？又为什么偏偏要现在打来电话说起这件事？
这通电话聊到最后，李院长先是再三确定我本人确实没事，又客气了几句没营养的话，最后一反常态的叮嘱我，让我有时间常回福利院看看，就结束了通话。
听李院长说完，我想，忙完眼下的事，也许我确实该按她说的，回趟福利院，跟她好好聊一聊。
起码聊一下今天这通电话。
虽然李院长说，她是因为知道我和警察在一起，那我肯定在忙‘正经事’，所以才决定不继续聊下去的，但我莫名觉得，她打这通电话的目的，就是为了告诉警察，我从小就有梦游的毛病。
毕竟在今天之前，李院长从没因为‘想我’而在深夜给我打电话，更没有像她刚才说的那样，纯为了闲聊天而给我打电话。
还有关于我梦游这一点，李院长之前可从没提起过。
何况凭福利院的作风，如果我真会梦游的话，那小时候我不得三天两头被关小黑屋？
可真实情况却是，我的整个童年，从没跟这两个字沾过边。
挂掉电话时，我趁机扫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还不到凌晨一点。
这时间倒是让我挺意外，我原本以为，忙活了了大半个晚上，现在就算还没天亮，至少也得凌晨四五点了。
不过并没让我疑惑多久，警察就重新收走了我的手机。
他们要检查我手机上的信息，尤其是和刘主管之间的所有通话和通信记录。
换句话说，这两个警察还是把我当成了第一嫌疑人。
如果不是我胸口的脚印还很扎眼，想忽略都无法忽略的话，估计这就能直接逮捕我。
虽然我也在网上看到过一种论调，就是夫妻间有一方被谋杀的话，凶手大概率就是另一方，因为往往越亲近的人，其实彼此之间越仇恨，但被警察这么怀疑，我还是有些不爽。
于是我就当场提出了质疑，同时也给他们提供了很多建议，比如查青衣巷的监控什么的。
不过面对我的建议，警察表现的有些不置可否，似乎连接话都懒得接。
直到被我问的有些烦了，一个警察才模棱两可的跟我说，青衣巷的监控系统，跟别的地方不太一样，我的建议有些‘过于理想，脱离实际’了。
说的直白点，就是我的建议有些幼稚，相当外行。
被两个警察连怼几句后，我也没了替自己辩解的欲望。
他们想怎么查就怎么查吧，反正刘主管不是我伤的，这一点我心里很清楚。
接下来，两个警察又问了我一些问题，问完后，拿来一个平板电脑，让我用这玩意儿和他们的一个刚从被窝里叫出来的同事来了个视频通话。
我倒是也没想到，我人生第一次和别人视频裸聊，竟然是跟一个中年男警察。
还好，我和对方都还有条裤衩…
这位睡眼惺忪的警察同志，就是警方的‘侧写师’，根据我的描述，他很快就画出了那个光头的平面画像。
在得到我的确认后，便结束了通话。
与此同时，警察告诉我，他们已经把我手机上的通讯记录全都拷贝下来了，所以就把手机还给了我。
除了手机，警察还把我的钥匙交给了我。
警察告诉我说，这串钥匙原本正插在我家防盗门的内锁上，他们看出我身上没地方藏钥匙，所以就顺手一起拿了回来。
而在警察去我家时，我家的门，是开着的，他们离开时，顺手给关上了。
审讯结束，警察又叮嘱我，最近一段时间不要离开滨海城，如果派出所有需要的话，我要随叫随到。
之后，警察就提出派车送我回去，我暂时可以休息了。
我说不用送，我打车就能回。警察看着我的造型说，他们怕我吓到出租车司机。
我说我想去医院，不是去看我自己身上的伤，而是想去看看刘主管。
警察却告诉我说，最好先别去，因为伤者家属的情绪很不稳定，以我的立场，现在去的话，很有可能会跟对方发生矛盾。
想到刘主管弟弟那个欠打的德性，我没过多思考，就接受了警察的建议。
坐上警车，一路回到小区外，下车回家。
有些恍惚的走到我家防盗门外，掏钥匙开门，进家。
家里灯是黑着的，一进门我就踢到了什么东西，给我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的同时，却也让我濒临迷糊的脑子清醒了一些。
开灯，看着家里的狼狈样，我心里一阵堵得慌。
睡前被我放在门口的桌子椅子，全挪开了，挪的乱七八糟，但足够让一个人来回走动了。
我懒得收拾，关上防盗门，到卫生间给自己冲了个凉，便上了床。
心里惦记着刘主管，我一会儿看看手机，一会儿看看房顶。
这一夜，我就保持着这种状态，一直没睡着。
隔着窗帘，发现外面已经天亮时，我就起身来到外屋，开始收拾那些桌椅。
收拾着收拾着，我忽然想起了昨天在自己办公室大扫除的刘主管。
于是，说不清是哪根筋搭错了，我也搞起了大扫除。
一直忙到闹钟响起，我才收起笤帚簸萁，洗漱吃饭，出门上班。
我得抓紧赶去公司，好好工作，刘主管伤的可不轻，估计要养一段时间，我得帮他把他的工作也做好，免得他回来时，积压工作太多，一个人忙不过来。
哦对，我还得跟赵总说声，刘主管虽然暂时不会来上班了，但他养好伤就会回来的，不准趁机开除他。
你要是开除刘主管，我就也不干了，我不光不干了，我还得让龙哥不再跟公司合作。
对，就这么干。
坐上四号线，我按时赶到公司，坐在自己工位上，有些走神的时不时看一眼刘主管的办公室。
他的伤，需要养多久呢？一个礼拜？一个月？三个月？伤筋动骨了吧？那得一百天？
我什么时候才能去看他呢？明天？下礼拜？下个月？总不能到他出院时才能去看他吧？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着，眼看就要到晨会时间了，我手机忽然响起，是赵总。
接起电话，我“喂”了一声，赵总声音低沉的说道：“小光，你跟大家说声，今天晨会稍晚点开，我一会儿过去，我到了，咱们再开会，跟…跟大家宣布个事。”
“什么事啊？怎么这么严肃？呵呵，您这语气……您别吓我啊…”
我有些心慌的说完，赵总说道：“别问了，我…我到了再说。”
“好，好…”
我答应一声，挂断电话，深吸一口气，大声喊出了赵总的命令。
同事们稀稀拉拉的答应几声，大家便各自忙起了自己的事。
打游戏的，吃早饭的，聊明星八卦的，每个人都很忙，忙的仿佛今天不会发生任何特别的事。
不多时，上班铃声响起，大家都按赵总的叮嘱，坐在自己工位没动。
又过了一会儿，赵总终于面色凝重的进了公司，但他在喊了声“开会”后，就脚步丝毫没停的径自进了自己办公室。
同事们对赵总的脾气都已经相当熟悉了，所以谁都看得出来，赵总此刻的心情很不好。
于是所有人都没敢耽搁，飞快围坐一圈，静等着赵总来释放他的一身暴风雨。
从女同事们的眼神看的出来，她们只希望赵总能雨露均沾，千万别可着某一个倒霉蛋祸祸。
更不希望那个倒霉蛋是自己。
等了好久，赵总才双眼有些红肿的来到了同事们面前。
面对赵总这难得一见的特殊状态，所有人都越发紧张起来。
“好了，今天…首先跟大家宣布一件事…”
说话间，赵总的语气竟然带上了一丝哽咽。
全体同事噤若寒蝉的看着赵总，赵总环视一圈，这才说道：“是关于…咱们的刘主管，今天我要…”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以及一阵嘈杂的说话声。
“是这儿吧？”
“就是这儿！”
公司门没关，随着声音，一群人很快就出现在了公司门口。
“你们找谁？你们是…”
被打断讲话的赵总，看着门口问了一句。
我跟着转头看向门口，四五个男人已经涌了进来。
这些人都穿的西装革履的，其中领头的那个，我认识，是刘主管的弟弟。
我看到刘主管弟弟时，他也看到了我。
四目相接不过两三秒，他忽然指着我大喊道：“就是他！就是他害死我哥的！王八蛋！老子跟你拼了，我要给我哥报仇！”
一宿没睡的我，脑子有些跟不上。
我还没想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已经走到我身边，一拳打在了我的脸上。
我听到了一声闷响，我知道，他这一拳打的很实在。
不是很重，但很实在。
看得出来，他不是一个经常打架的人，但这一拳，他用上了全部力气。
我连人带椅子倒在了地上，接着便是一阵拳打脚踢。
我捂着要害趴在地上，没还手，也没有要还手的想法。
我不是想挨揍，我是想听清楚刘主管弟弟说的话。
他边打我，边大声冲我嚷嚷着。
“就是你害死的我哥！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我哥还没结婚呢，就被你活活害死了！
“你怎么有脸活着？
“你把我哥还给我，把我哥还给我！”
一边喊一边打，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不喊了，也不打了，他坐到我旁边，嚎啕大哭。
我缓缓坐起身，坐到他对面，擦了下嘴角的血，盯着他问道：“刘主管，真的…死了？”
“你特么装什么蒜？！我哥死时你就在旁边，你能不知道？你装！我让你装！”
说着，刘主管弟弟连滚带爬的朝我冲了过来，抬手给了我一耳光。
我没还手，也没躲，因为他打的根本不疼。
说真的，此刻挨完他一顿打，我反倒觉得心里好受了些。
一阵混乱…
也许是看出我不会还手，怕把我活活打死，终于有人动手拉架了。
刘主管弟弟带来的这几个人，都不像‘练家子’，跟龙哥的小弟完全不是一个画风。
他们也没做出任何跟武力有关的行为，其中有一个，甚至全程只是举着手机在录像。
手机一会儿对着我，一会儿对着嚎啕大哭的刘主管弟弟。
看着刘主管弟弟如此失态，我忽然觉得，也许，这就是亲兄弟吧？虽然平时互相看不顺眼，彼此也没什么好话，但真出了事，那也是真心疼。
“对不起…”
我轻轻说完，抬手自己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没人看我，没人理我。
刘主管弟弟被人拉了起来，他抬脚踹向了我的脑门。
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全是星星，耳朵里嗡嗡作响。
我听到了赵总的喊声，我感觉自己被人架了起来。
好像是赵总让大家先照顾我一下，小李跟小王把我拖进了一个房间。
周围好吵…周围好安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我恢复神智时，周围一片寂静。
我睁开眼，发现眼前的世界有些变形。
哦，不是，是我一只眼的眼皮肿的变了形。
我摸了摸脸上，多了几个创可贴，多了几处痛点，但好像没什么大碍。
我环顾四周，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还在公司，我在刘主管的办公室。
是为了帮我躲避刘主管的弟弟，才把我临时放到这屋里的吧？
好干净啊…昨天的大扫除，刘主管没白做。
我摸了摸桌上的保温杯，凉的，冰凉。
我拿起了保温杯旁边的软皮本，那是刘主管的工作笔记。
打开扉页，上面竖写着两行诗：须知少年凌云志，当许人间第一流。
落款是刘光勇。
这诗和这签名，都是刘主管自己写的。
我随便掀开几页，看到刘主管做的晨会笔记，回忆着与这些内容相匹配的晨会现场，想着想着，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那时，真好啊…
我继续翻着这本笔记，一直翻到最新一页，笑容逐渐消失。
这一页写的东西很零碎，都是跟工作无关的内容，都是一些词语，名字，或者短句。
这些内容，我越看越心惊。
封光…青衣巷…我…
必须死一个…不可以是封光…要保护他…我是他主管…有用…
必须去…没有选择…
青衣…司惊鸿…
崔藏弓…等于梁东瑜…转世…
人都有转世…没有天堂，没有地狱…转世是人间的事…轮回在青衣巷…
我不去…小光就会死…
四号线…黄泉路…
我死…死一个救两个…赚…
我头七时…凶手会来我灵位前…
小光…会报仇…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