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找你
“亲娘嘞，这荒山野岭的，咋还得排队？”
我在心里小声嘟囔了一句，没真发出声音。
这毕竟是小江跟三爷的生意，我今天是来捧场报恩的，没资格抱怨什么。
何况在这种地方，售票处竟然还能排起队，这怎么说也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所以我就乖乖的跟着排了起来。
焦躁的排了许久，终于到我了。
售票员是个挺秀气的姑娘，看到我，她很例行公事的问道：“几位。”
“一位。”
我回答完，姑娘一边给我撕票一边说：“五块，扫码现金都行。”
我举起手机，有点犹豫的问道：“真的只要五块啊？是不是有点太便宜了？”
姑娘看看我，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那你想给多少？只要是你自愿的，多给我们也不是不能接受…对了，你要是觉得太便宜了，还可以给你喜欢的演员送花篮。”
“送花篮？”
我看了看这遍地野草却没什么野花的荒山野岭，一时没听懂。
姑娘解释道：“是‘行话’，不是真送，看过网络直播没？跟那个打赏一个意思，你喜欢哪个演员，就给他刷一百块钱，我们这儿管一百就叫一个花篮，这个可是上不封顶的噢。”
一听姑娘这么说，我赶忙问道：“那，你们团队里的小江，他表演不？”
姑娘说道：“他啊？有啊，他今天表演驯兽。”
“行，那我给他三十个花篮。”
说完，我便扫码支付了三千零五块。
因为龙哥的事，我意外从赵总那里得到了五千块。
但如果不是小江昨晚及时出现的话，我不光得不到这么多钱，还有可能有钱没命花。
所以在我看来，分小江三千块，真不算多。
扫码完毕，那仿佛见过不少风浪，对此见怪不怪的姑娘，有些疑惑的问道：“别人都是看节目中途或者结束才送花篮，你这怎么还没看呢就送上了？”
我冲姑娘开玩笑道：“我是小江的脑残粉，我就爱给我家哥哥花钱，嘿嘿…”
姑娘笑着摇了摇头，不置可否的说：“老整这出，小江真是好人有好报啊，那，给你票，不用按号，随便坐。”
接过门票，和姑娘道别，我便赶紧进了大帐篷。
一进帐篷，音乐声顿时更大了，幸运的是，已经从莫名其妙的歌换成了凤凰传奇，整个品味瞬间上升好几个等级。
听着音乐，我仔细看了下帐篷里的环境。
看着看着我就觉得，这里的陈设真是…又精致又简陋。
说它精致，是因为虽然地方不大，但该有的都有；说它简陋，是因为所有的东西都能看出是便宜货。
比如用来当做观众席的那些椅子，全是很简单的塑料薄椅，这种椅子，就算三个叠一块，也肯定容不下一个龙哥。
这里的整体布局有点像是弯月围绕着星星，观众席组成了弧形的弯月，不算太大的舞台则是那颗星星。
呃…也有点像是土耳其或者巴基斯坦的国旗。
椅子目测有至少有小两百把，前排已经坐了一些人了，但冲目前的上座率来看，估计最终也坐不满一半。
我在观众席外围游走了一会儿，不多时，就看到了那个让刘主管魂牵梦萦的身影，司惊鸿。
司惊鸿坐在第一排靠边的位置，也就是月牙尖尖的位置，但并没完全到最边边，在她左右两侧，还有一些座位。
我原本想直接找过去的，但仔细一想，还是先绕到了月牙的另一端，从这里仔细确认了一下。
毕竟看到的只是个背影，万一认错人了，对方非说是我在偷拍，对方又是个擅长上网的新媒体女性，那我这种不会在网上写作文的人岂不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怀揣着一丝紧张，我慢悠悠的绕到了另一侧。
还好，从这里能清楚的看到司惊鸿的正面。
确实是她，没错。
还是那么美到让人惊艳，美到和这世间的所有环境都透着一丝格格不入。
之前千想万想都没想到，有一天我会和司惊鸿重逢；更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重逢。
一时激动，我不由得盯着司惊鸿多看了两眼。
但只是这两眼，司惊鸿竟然感觉到了，她很快也转头看向了我。
四目相接的一瞬间，我看到司惊鸿好像稍微疑惑了一下，但她马上装作无事发生，面无表情的把视线转向舞台，没再看我。
一时间，我不由得有些发愣。
她这啥意思？没认出我？还是假装不认识我？不想跟我相认？那我还要不要过去找她？
我还没想明白，身边已经多了一些观众。
我只是想看清那人是不是司惊鸿，所以并没跑去离舞台最近的第一排，而是观众相对稀少的第三排。
但随着一愣神的工夫，我前后左右都有了观众，舞台上的音乐也变了。
一个女主持人上了台，大声提醒大家，演出马上开始，让大家抓紧就近落座。
我最后看了一眼司惊鸿，又看了眼无形中把我包围起来的其他观众，想了想，还是先坐了下来。
反正看起来司惊鸿并不着急离开，那我就先看会儿表演，给小江他们捧捧场。
不多时，女主持人报幕，第一个节目马上开始，内容是‘暖场脱口秀’。
女主持人下台，一个身穿紧身东北大花袄，梳着朝天辫的男人出现了。
这人一上台就说，脱口秀是冒犯的艺术，所以他要冒犯个大的。
说完，他就抽了自己两耳光。
“啪啪”两声，要多脆有多脆，一听就知道是个抽自己的老手。
打完，他又说，冒犯自己逗笑观众才叫本事，冒犯观众那纯属有病。
其实按他说话的语气节奏，很明显，说完这句后，他认为台下会有掌声。
但，台下观众没有给他任何回馈。
一阵尴尬冷场过后，这演员倒是不怯场，又开始讲起了别的段子。
连讲了仨，都没能逗笑任何一个观众。
眼看气氛越来越冷，再这么下去估计演员能冻死在台上，想到我今天来的目的，所以在他又讲过一个段子后，我便大声的喊着“好”，鼓起了掌。
然后气氛就更冷了…
毕竟只有我一个人叫好，而且我叫的时机好像不太对，一不小心还把演员的表演节奏给打乱了。
于是，在又讲了两个段子，我又尴尬的小声捧了两次场后，那个演员干脆跟我互动了起来。
然而，我俩的互动仍旧没把现场气氛调动起来。
无奈之下，演员只好继续讲他自己的段子，停止和我的无效互动。
一个段子讲完，我刚想再次鼓鼓掌捧捧场，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别喊了，跟个显眼包似的，就显你了，当心得罪人，再走不出去这里。”
听到这声音，我扭头一看，是后面那排的一个观众，他把脑袋伸到了我旁边。
我看着这人似笑非笑的表情，反应了一会儿，才相当意外的说道：“老姜？！靠，你怎么也来了？”
没错，这人正是在那座废弃地铁站里，和我有过一面之缘，出现的很突然，消失的更突然的那个‘老姜’。
听我问完，老姜把视线从舞台那边移到我脸上，冲我说道：“这不是听说有节目嘛，就过来看看热闹，怎么，许你来就不许我来啊？”
我说道：“你看你这人，我哪有那意思？这不就是好久不见，突然看到你，觉得亲切嘛，哎，上次你怎么那么突然就…”
“专心看节目…别吵了，这批观众…好像不是很喜欢热闹。”
老姜忽然打断了我，我“啊？”了一声，下意识的看了看身后的其他观众。
一看之下，我忽然有种背脊发凉的感觉。
这些人…是来看节目的嘛？有必要这么严肃吗？
场地里的灯光很有限，主要集中在舞台上。
表演一开始，整个大帐篷里就跟电影院差不多了，观众席没有灯光，唯一的光源，就是舞台光的散射。
这种灯光下，人的脸本身就显得有些阴森，而这些观众的表情，则比灯光更阴冷。
从他们的表情来看，他们简直就不是来看表演的，而是来看处决犯人的。
如果我是在此刻才走进这帐篷的话，估计光靠这些观众，就能把我吓跑。
“这些人…”
我小声说完这三个字，老姜就立刻说道：“嘘，看节目。”
“哦…”
我答应一声，缓缓转回身，看向了舞台。
此刻再看舞台上的演员，我才由衷的佩服了起来。
面对着这样一群观众，这演员的心理素质真的是…相当没心没肺。
尴尬的暖场脱口秀结束，演员谢幕，没有任何掌声，也没有叫好声。
我回头看了一眼老姜，老姜面带微笑的冲我点点头，示意让我继续看节目。
接下来是一个手法杂技，两个演员配合着抛接各种道具，从玉米棒子到酒瓶子，从匕首到火把；从一个到两个，从两个到数不清多少个，一直手法花哨的相互抛接着。
客观的说，节目很精彩，但直到表演结束，观众们仍旧没做出任何反应。
这一刻，我忽然冒出一丝很奇怪的感觉。
回头看着那些自从落座后就面色阴沉一动不动的观众们，我莫名想到了肖梓萱。
如果肖梓萱来看这节目，估计也是这样的反应吧？
这些人…怎么都跟死人似的？
我第一次在地铁上见到肖梓萱那次，她就是从青衣巷上的地铁吧？
节目在继续，冷场也在继续，无论表演内容是什么，那些观众的反应都一样。
终于，主持人宣布，接下来是‘压轴’节目：驯兽表演。
主持人下台，换了身服装的小江，骑着那只老虎上了台。
一段略带搞笑又堪称刺激的驯兽表演，进行的相当完美。
老虎配合的非常好，听话程度让我一度怀疑，虎皮下面可能是藏了个人。
但直到老虎退场，观众们依旧一点反应都没有。
“看来这青衣巷的人…品味很特别啊…”
老姜忽然说完这么一句，我想了想才回过味，有些惊讶的小声冲他问道：“老姜，你是说，这些观众，都是青衣巷的居民？”
老姜说道：“不全是，也有外面的人…”
说着，老姜示意了一下远处的司惊鸿，说道：“起码那姑娘就不是。”
我问道：“你怎么知道的？你…”
想到上次见面时，老姜跟我说的话，我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
难道老姜今天出现在这里，就是跟踪司惊鸿而来的？他要做什么对司惊鸿不利的事？
想到这里，我再看向老姜时，不由得提高了三分警惕。
老姜显然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他看都没看我，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远处的司惊鸿。
于是，我也看向了司惊鸿。
然而不过两三秒时间，司惊鸿就仿佛有所感应一般，又一次看向了我这边。
再次四目相接后，司惊鸿和我对视几秒，忽然就站起身，朝帐篷门口走去，显然是要离开。
想到刘主管对她的念念不忘，相到老姜对她的别有用心，眼看她要走，我也赶忙跟着站了起来。
“节目还没结束呢，你干嘛去？”
老姜冲我问了一句。
我说道：“你别管。”
老姜撇撇嘴说：“我就问问…”
我说道：“你别问…麻烦让一下，不好意思，谢谢，麻烦让下，谢谢…”
艰难的越过几个观众，终于走到观众席外围，想了想，我冲老姜说道：“你好好看节目，别出来，别动…看到台上那个人和那只老虎没？那都是我朋友，你别跟过来，不然我让我朋友咬你，听到没？”
老姜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相当无语的摇了摇头。
我看向帐篷门口，司惊鸿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所以我也没再跟老姜多说什么，抓紧时间跑出了帐篷。
来到帐篷外，四下环视一圈，我却没看到司惊鸿的身影。
一时情急，我赶忙跑到售票处，冲那个正在嚼着口香糖打游戏的女售票员问道：“姑娘，你有…”
“后头。”
没等我多问，姑娘就直接说出这么两个字。
我有点懵圈的“啊？”了一声，姑娘冲我翻了个白眼，瞬间收回视线继续看着手机屏幕，举起手指指了个方向，说道：“那姑娘去了帐篷后头。”
“哦哦，谢谢。”
说完，我扭头便朝帐篷后面跑去。
绕过挺大的帐篷，我终于看到了司惊鸿的身影。
虽然还差着一段距离，但我还是直接冲她喊道：“惊鸿！”
司惊鸿的脚步似乎慢了一下，我再次喊道：“我是封光啊！咱们同事来的！”
这次我喊完，司惊鸿完全停住了脚步。
我几步跑过去的同时，司惊鸿也转过了身。
一直跑到近前，我喘了几口粗气，借着帐篷缝隙散出来的灯光，看着司惊鸿的眼睛，千言万语如鲠在喉，我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找我？”
最终，还是司惊鸿先开了口。
我赶忙一阵点头，说道：“嗯嗯，找你，最近一直在找你。”
司惊鸿轻笑一声，眼睛亮晶晶的说道：“终于…是你找我了…”